這時,那位衣著最是鮮亮的公子漫不經心的開口:“她將來是要嫁到縣丞家的,你們幾個注意著分寸。”
“是,公子,我們記下了。”
幾人吊兒郎當應承道。
謝蘅抬頭看了眼正在盛豆花的薛姑娘,眉心微微擰起。
原來她說的親事是縣丞家。
此間縣令姓梁,那被喚作梁公子的多半是縣令家的公子。
薛姑娘端著豆花路過謝蘅時,輕聲道:“走。”
謝蘅心頭略有些不解。
她好像不是在害怕這幾人,而是在怕他們看見他的臉,這是為何?
薛姑娘借著放豆花擋住了謝蘅,想讓他趁此離開,可她一轉身發現謝蘅還在,心中擔憂愈深。
而此時,那桌人已經注意到謝蘅了。
方才最先開口的那個公子輕輕碰了碰旁邊的人,示意他往前看,很快一桌人都對上了眼神,視線紛紛落在謝蘅的背影上。
衣著最鮮亮的公子眼神從上而下打量著謝蘅,眼底隱有光亮。
“這樣的身段,定是絕色。”
身邊的人湊近公子,小聲道。
公子朝他使了個眼色,他當即明白,起身走到謝蘅跟前,拱手客氣道:“這位公子,我家公子想與公子認識認識,可否賞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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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靠近,謝蘅便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脂粉味,嫌棄的皺起了眉頭。
薛姑娘見此臉色大變,忙走過來道:“這位公子的夫人出去買糕點了,很快就回來。”
那人聞言臉上略有惋惜,原來成婚了啊。
他轉頭遲疑的看向梁公子,梁公子眼底的興致果真減退,視線又在謝蘅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他的帏帽上。
哪個男子出街戴帏帽。
不是絕色就是破相。
但這人如此氣質,極大可能不是後者。
如此想著,他朝那人示意,那人意會的看了眼謝蘅的帏帽,繼續攀談道:“不知公子可願結交一二,公子的豆花我們請了。”
謝蘅瞥了眼面前的豆花,淡淡道:“你不配。”
他不必看,隻聽聲音便能確定這人並非品行端正的,所以他確實覺得他不配,在這之前能請他吃東西的也就宮裡那幾個,他算什麼?
那人面色一僵:“你……”
那梁公子眼神卻是一亮。
這聲音這脾氣,夠勁。
薛姑娘趕緊上前道:“張公子,這位公子的錢已經結了,公子,您家夫人怕是走錯了路,要不您去尋尋?”
謝蘅還未開口,身後便傳來一道聽起來很膩人的聲音:“說的也是,公子可是初來乍到?讓夫人走丟了便不好了,我對這裡熟,我陪公子去找找?”
那張公子見梁公子起了身,忙退到了後頭。
薛姑娘以為謝蘅不知對方身份,硬著頭皮提醒謝蘅:“這位是縣令家的梁公子。”
謝蘅頷首以示感謝。
若非知道他們的身份,他早已喚長庚出來將人打發了。
“原來是梁公子。”謝蘅淡聲道。
薛姑娘幾番欲言又止,但卻被擠到了外頭,她著急的張望著,期盼著那位夫人趕緊回來,但隨後想到什麼她心底又是一沉,那位夫人生的那般好看,來了怕是也要落入虎口。
這可怎麼辦才好。
而客棧的高嵛成此時突然想起一樁事,面色一變,急急拉開了門,隻是還未走出客棧,烏焰便現身攔住他:“高大人去哪裡?”
高嵛成看見他一驚。
謝蘅派人在暗中盯著他?
高嵛成臉色漸漸的冷了下來。
謝蘅為何派人看著他,難道謝蘅……
“你身上殺氣太重,世子怕你衝動誤事,便讓我看著你。”
烏焰見他誤會,淡聲解釋道:“你要去哪裡?”
高嵛成聞言心頭微松,道:“我方才忘了告知世子一件事。”
烏焰:“何事?”
高嵛成艱難道:“縣令的嫡長子梁少仁是斷袖,我怕世子出門遇見他,怕他……衝撞了世子。”
烏焰臉色一沉:“怎不早說!”
雖然他並不認為那梁少仁能冒犯到世子,但若真讓世子遇見了,也夠惡心人。
“我方才忘了。”
高嵛成低頭道。
到了這裡他的戾氣便壓不住,方才心思也一直在這上頭,便沒有想到那處去。
烏焰壓下火氣,隨後想到謝蘅是戴了帏帽出門的,且還有柳襄長庚在,必然不會出事,且也不一定能遇見。
他稍微放心:“罷了,無妨。”
他說罷又要隱去,但離開前他頭也不回朝高嵛成道:“平堰之事你可以不信朝中其他任何人,但世子你可以盡信。”
高嵛成在原地立了好半晌,折身進屋。
在確定謝蘅此行隻是走過場前,他不會做任何動作。
-
薛姑娘急的快哭了,謝蘅卻是萬分的淡然。
他既是來平堰,自然對平堰縣衙有一定的了解。
縣令梁宇,縣丞陳謙,主簿張安,典史劉斌。
方才過來搭話被稱為張公子的應該是主簿張安的公子,其他人多也是這幾家的。
知縣梁宇共有三子兩女。
嫡長子梁少仁,嫡次子梁少興,嫡女梁歡,另一子一女都是妾室所出。
不知眼前這個又醜又猥瑣的是哪一個。
“不知公子行幾?”謝蘅道。
見謝蘅主動搭話,梁公子笑意愈深,徑自坐到他旁邊,道:“行一。”
那便是嫡長子梁少仁。
謝蘅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公子貴姓呢?”梁少仁拿起茶壺邊倒茶,邊問道。
謝姓是國姓,自說不得。
謝蘅便報了明王妃的姓:“衛,單字述,叫我名字便是。”
衛述?
梁少仁皺眉頓了頓。
這叫的快了像是在喊衛叔。
不過到底不同音節,梁少仁便也沒覺得謝蘅是故意整他。
但實則謝蘅就是故意的。
“衛述,好名字。”
梁少仁笑著將茶杯遞過去,謝蘅本沒打算接,但因他一直舉著,謝蘅便伸手,接過茶杯時,梁少仁的指尖在謝蘅手指上劃過。
謝蘅臉色一冷,但他隻當是意外,收回手拿出帕子擦了擦。
梁少仁盯著他的手看了片刻,眼底興味越濃,而後道:“不知為何戴著帏帽?”
謝蘅不接話,隻道:“找我何事?”
梁少仁笑著道:“隻是想和公子交個朋友,不知公子府邸在何處?”
謝蘅淡淡瞥他一眼:“既是交朋友,叫公子生分了。”
梁少仁笑著道:“說的也是。”
謝蘅這才道:“家在北邊,初來此地。”
北邊,那就不是皇城那邊來的。
梁少仁臉上笑意加深。
沒根沒基的富家公子,就算是留在了哪裡也無人知道。
謝蘅見他的笑心中愈發不喜,甚至有幾分惡心,他從未見過看起來這麼令人惡心的人。
“那我喚你阿述可好?”
梁少仁道:“阿述的夫人還未回來,不如我讓人去尋尋?”
他說著給了其他幾人一個眼色。
其他幾人心領會神:“不如我們替公子去尋,不知夫人是什麼裝扮。”
偌大的縣城,他們想讓一個人消失是輕而易舉的。
謝蘅眼神微沉。
他們在打柳襄的注意?
“不必。”
謝蘅確定這人多半是個草包,應也套不出個什麼,且他們身上的脂粉味太濃,他實在不願委屈自己浪費時間在這裡虛與委蛇,便站起身欲離開。
然梁少仁卻也跟著站起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阿述別急啊,不讓他們找,那我陪你去。”
謝蘅盯著抓住他胳膊的手,怒氣突生:“放手!”
他抬手剛要打手勢,眼前紅影一閃,熟悉的清香迎面而來,頃刻間,他的面前就已擋了一人。
柳襄瞪著被她一把推開的梁少仁:“你誰啊?”
梁少仁還未反應過來就覺一股力道將他狠狠推開,若不是身後有人扶著,他非得摔個後仰。
等站穩後,怒聲吼道:“你又誰啊?”
薛姑娘心底一喜,忙道:“這是這位公子的夫人。”
夫人若是會武功他們或許能夠自保。
長庚遠遠瞧著這一幕,默默收好將要飛出去的匕首。
柳襄不解的偏頭看了眼謝蘅。
她怎麼又成了他的夫人?這姑娘總不能也是玄燭安排的?
“原來是夫人啊。”
張公子的眼睛黏在柳襄臉上,挪不開半分:“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公子隻是想和衛述公子交個朋友,正說著要去尋夫人呢。”
這小子可真有福氣,竟有如此貌美的夫人。
朋友?
柳襄皺起眉頭,謝蘅方才的態度可不像是要跟他們交朋友。
還有,什麼衛叔?
“我夫君並不想和你們交朋友。”柳襄不願與他們糾纏,拉著謝蘅的手便要離開。
然梁少仁卻並沒有放他們離開的意思,示意幾人攔住他們,掩去眼底的殺意,笑著道:“夫人說笑了,阿述已經答應去我們府中坐坐。”
說是朝柳襄說的,但眼神卻一直落在謝蘅身上。
柳襄眼神微沉。
不是他的錯覺,這個人看謝蘅的眼神真的不太對勁。
餘光瞥見薛姑娘,她抬眸看去,隻見薛姑娘無聲說了兩個字。
柳襄起先還不太明白,但結合著梁少仁對謝蘅的態度,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心底一沉。
斷袖?!
這醜東西對謝蘅動歪心思了?!
柳襄在心裡罵了句髒話,將謝蘅往自己身後拽了拽,語氣更冷:“讓開!”
她是來這裡查案的,暫時不想鬧事。
也是因為不想挑明令謝蘅惡心。
“夫人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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