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傅時欽家裡破產了。

 

所有人都對他日漸冷落，避之不及。

 

未婚妻也拋棄了他。

 

隻有我把他撿回了家。

 

我給他買自己舍不得吃的日料，兼職打工去養他。

 

為他，我傾盡所有。

 

直到我聽見他跟他兄弟的對話：

 

「傅少，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啊，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小瘸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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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欽接過他遞來的酒：「很有趣，不是嗎？」

 

我轉身離開，沒有說一句話。他不知道，我對他好，隻是報答他家的恩情罷了。

 

可是後來，他卻日日夜夜站在我家樓下，求我再收養他。

 

1

 

傅時欽過生日，我提前問他想要什麼。

 

他說想要吃以前經常吃的日料。

 

我偷偷查了查網上的價格。

 

單人餐 1998。

 

我的獎學金還沒發下來，身上的錢不夠。

 

於是找了個酒吧兼職打工。

 

那天晚上，同事讓我給樓上包間送蛋糕。

 

我一瘸一拐走到門口。

 

正要推門時，卻聽到裡面客人的對話。

 

「傅少，我記得你不是明天生日？怎麼今天跟大家聚啊？」

 

傅少？生日？

 

悄悄推開一條縫，我看到裡面的人。

 

果然，正是傅時欽。

 

他斜倚在卡座上，周圍人圍著他，如眾星拱月。

 

「明天要跟別人一起過。」

 

他淡淡說著，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誰啊？不會是那個小瘸子吧？」

 

「我說傅少，你還要裝破產裝到什麼時候啊，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小瘸子了吧？」

 

傅時欽接過那人遞來的酒。

 

聲線慵懶，漫不經心。

 

「玩玩而已，很有趣，不是嗎？」

 

房間中起哄聲響起，而我卻愣在原地。

 

因為，我就是他們口中的小瘸子。

 

2

 

我是在音樂教室裡撿到傅時欽的。

 

音樂教室有那種鋪著墊子的長凳，傅時欽就在上面睡覺。

 

聽同學們說，傅時欽家裡破產了。

 

還欠了一屁股債。

 

他爸拿著剩下的錢帶著情婦跑到國外。

 

他家被債主們圍住，所以他處於無家可歸的狀態。

 

牆倒眾人推。

 

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生怕沾染上霉運。

 

包括他總聚在一起的兄弟。

 

也包括他的未婚妻。

 

我走到傅時欽身邊。

 

或許是深淺不一的腳步聲吵醒了他。

 

他斜斜看我一眼，又扭過頭去。

 

低沉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

 

「小瘸子，連你也想看我笑話嗎？」

 

我卻沒在意他話語裡的貶低。

 

而是慢慢蹲下，問他：

 

「傅時欽，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我B養你啊。」

 

3

 

我把傅時欽帶到了我家裡。

 

說是家，其實隻是我在學校外租的房子。

 

一居室，小得可憐。

 

因為瘸腿的緣故，住在學校宿舍總是受人欺負，我就搬出來了。

 

傅時欽狹長的眼睛掃了一圈，淡淡嗤笑：

 

「就這？你還誇海口B養我？」

 

我絲毫不在意。

 

傅時欽以前的生活環境當然不是我這個出租屋可以比的。

 

他家境優渥，是天之驕子。

 

而我是個孤兒，還瘸了一條腿，連考上大學都是靠別人的資助。

 

如果把班級比作金字塔。

 

那我是被所有人壓住的最底層。

 

而傅時欽是站在頂端的。

 

不過沒關系。

 

至少在他從頂端掉下來的時候，還有我墊著。

 

4

 

我自顧自走到抽屜旁，拿出一張存折。

 

然後模仿電視劇裡金主的姿態遞給他：

 

「拿著吧，密碼是你的生日。」

 

傅時欽錯愕的表情幾乎掩飾不住。

 

「怎麼？難道你其實是個隱藏的富婆？」

 

「還有，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可當他打開存折，看到裡面的數字之後，錯愕的眼神變成了無語。

 

「八千塊，可真多。」

 

我臉上閃過不好意思的表情，有些局促地說：

 

「這是我除去學費和房租以外的全部家當了。」

 

「我知道有點少，不過你別擔心，我會努力打工賺錢，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聽到我這樣說，傅時欽意味不明地望著我。

 

銳利的目光聚在我身上，帶著探究。

 

半晌，他警惕地開口：

 

「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做你的男朋友？」

 

他湊近一步，低下頭，溫熱的呼吸灑進我的脖子裡，帶著暗示。

 

「還是……我的身體？」

 

我搖搖頭，認真地與他對視。

 

「都不是。」

 

「傅時欽，我隻要你平安地，健康地活著。」

 

這就夠了。

 

5

 

傅時欽同意跟我住在一起。

 

為了慶祝，晚上我多炒了兩個菜，其中還有一道我平常舍不得吃的紅燒肉。

 

傅時欽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我期待地望向他。

 

他卻一臉深沉。

 

「你在想什麼？」我問。

 

「我在想牛排，魚子醬和鵝肝。」他說。

 

我點點頭。

 

「吃完飯早點睡吧。」

 

夢裡都有的。

 

真到睡覺時，傅時欽望著僅有的一張床陷入沉思。

 

我洗完澡出來，他古怪地望著我。

 

「你不會妄圖跟我睡一張床吧？」

 

我默默地走向衣櫃，拿出電褥子鋪在地下。

 

他頓時嫌棄。

 

「你想讓我睡地下？」

 

我鋪好電褥子，自己鑽了進去。

 

放心吧傅時欽，我怎麼可能委屈你呢。

 

當然是你睡床啦。

 

「睡覺之前別忘了關燈，晚安。」我說完，閉上眼。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

 

方才一瞬，我似乎看到傅時欽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

 

快得就像我的錯覺。

 

6

 

因為多一個人要養，我又找了一份兼職。

 

凌晨四點半起床，去附近一個寫字樓打掃衛生。

 

鬧鍾隻響了一下，我就迅速把它按掉。

 

偏過頭看了下床上的傅時欽，還是睡著的樣子。

 

我松了口氣。

 

沒有開燈，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燈光，我輕手輕腳起床收拾。

 

但是臨出門的時候，他還是醒了。

 

房間太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隻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他看著我，就是不說話。

 

我以為他是被吵醒後所以生氣了，於是小聲對他說：「抱歉，下一次會輕一點的，你繼續睡吧。」

 

他立刻偏過頭去。

 

好像有些別扭地說：「不用，我不怕吵。」

 

嗓音還有些沙啞。

 

不怕吵怎麼會醒呢？

 

心裡這麼想，不過我沒說出來。

 

穿鞋，拿包，推開門。

 

這時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們住在一起的，在學校裡，你也不用跟我說話，像以前一樣假裝不熟就可以。」

 

我跟傅時欽雖然在一個班，不過我們兩個確實也沒說過幾句話。

 

他身邊總是有很多人圍著，受盡了別人的恭維。

 

而我通常獨來獨往，還要保護自己不被別人找麻煩。

 

若不是他家遭逢變故，或許我們兩人就像兩條直線。

 

在很久以前有一個偶然又短暫的交點。

 

往後餘生，隻會漸行漸遠。

 

但是，既然再一次相交了，那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他。

 

哪怕傾盡所有。

 

「你要吃早餐嗎？我工作完去給你買。」我問他。

 

買早餐的地方離我工作的地方有點遠，需要繞點路，不過沒關系，走快一點，也趕得及。

 

「不必了，你……」

 

他忽然坐起身。

 

欲言又止。

 

「路上慢一點。」最終卻隻說出這一句話。

 

我淺淺笑了笑。

 

推門離開。

 

7

 

說實話，養一個傅時欽並不是很容易。

 

以往我自己一個人，日子將就過就行了。

 

加上他以後，各方面都得仔細一些。

 

包括每天吃的飯，搭配的營養，使用的生活用具。

 

我兼著幾份職，總算勉強應付。

 

傅時欽也從剛開始住進來時的尷尬和不習慣，變得慢慢適應下來。

 

我做飯時，他甚至試圖幫我切菜，不過在他切到手之後，我就不用他了。

 

那天晚上，打工酒吧的老板過生日，請所有人吃飯。

 

我本來想跟傅時欽說一下會晚一點回去，結果手機恰好沒電。

 

不過我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麼必要。

 

因為每天晚上我回去的時候，傅時欽都已經睡了。

 

所以即便我回去晚了點，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在意。

 

我原本是這麼想的。

 

可當我聚餐完畢，乘公交車回去時。

 

在公交車站的路燈下，我看到了他。

 

當時跟我一起同行的還有請客的老板，名字叫陸源之。

 

陸源之說太晚了，我腿腳又不方便，執意要送我回去。

 

我推脫不過，隻好答應了。

 

結果還沒走多遠，就碰到了路燈下的傅時欽。

 

四周被黑暗包裹，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8

 

我略帶詫異地跑過去。

 

「你怎麼來了？」

 

傅時欽卻沒回答我，而是看向我身後的陸源之。

 

陸源之也走上前，眸光暗動，問我：

 

「這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不是。」我慌忙否認。

 

瞥了一眼傅時欽的臉色，我尷尬道：「這是我的哥哥。」

 

傅時欽的臉色頓時更臭了。

 

陸源之卻很開心，向傅時欽伸出手，介紹自己：

 

「哥哥你好，我叫陸源之，是羅今的老板。」

 

傅時欽卻看都沒看他。

 

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我連忙跟陸源之道別，然後跟上。

 

隻不過我腿腳不便，跟得有點吃力。

 

然而剛走沒多久，他忽然停住。

 

我一個沒站穩，撞在他硬挺的後背上。

 

「抱歉抱歉，疼嗎？沒事吧？」我著急問他。

 

他回過頭，陰沉著臉。

 

「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不說，回來這麼晚，連個電話也不打，還帶男人回家。」

 

「羅今，你可真行。」

 

「還有，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我聽他的語氣，似乎是真的生氣了。

 

於是小心翼翼地解釋：

 

「老板請吃牛排，我手機沒電了，老板不放心我一個人，所以想送我回家。」

 

「吃牛排？你就這麼想吃牛排？你就差這麼一頓牛排？」

 

傅時欽的大嗓門整條街都能聽見。

 

我看著幾乎要噴火的他，默默舉了舉手裡的打包盒子。

 

裡面，是一塊完整的牛排。

 

「不是我想吃，是那天你自己說想吃……我一口沒吃，特地給你帶回來的。」

 

傅時欽的火頓時就熄了。

 

他神色復雜地看我一眼，默默扭頭向前走，隻不過這次他的速度放慢很多。

 

我快走兩步，來到他的身側。

 

「傅時欽，你在關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