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虎子，就是這麼沒的，他才十五歲！

還有邊疆屯田挖礦，危險勞苦的事都給我們顧家軍。

 

你記不記得，西疆沙丘種樹，多少人S在了沙窩之中……」

 

見顧凰的身子不由自主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我揮手示意內侍總管退下。

 

院內，林鵬聲嘶力竭地吼完，已是熱淚長流抖作一團。

 

顧二叔長嘆了一聲，拍了拍林鵬的肩膀。

 

想說什麼，卻再也說不出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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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凰發出了一聲悽楚的嘶吼，如同孤狼泣血。

 

她衝進院中，猛地跪倒在顧二叔眼前，將頭抵在塵土間，哭得抽搐不已。

 

「哭吧，哭吧。

 

我知道現在你心裡有多難過。」

 

我遠遠看著她，喃喃說道。

 

我真的知道。

 

因為前世S後，我在靈前聽到了林鵬對我的控訴。

 

顧家軍，大秦百姓……都毀在了我的手裡。

 

當時，我的靈魂痛得似乎要裂開。

 

她哭了良久，終於抬起了頭，聲音中一片清明：「二叔，林統領，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

 

顧二叔和林鵬異口同聲道：「什麼忙？」

 

顧凰站起身來，抬眼看向遠處人頭攢動的顧家軍營帳，沉聲道：「化整為零。」

 

在顧二叔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她掏出大統領金印珍而重之地放在林鵬手心，又握住他的手向北猛地一指，咬牙道：「靜待時機，直搗黃龍！」

 

那裡……

 

是金鑾殿所在的方向。

 

第十五章

 

顧家軍四散，再不是秦落的眼中釘。

 

群臣俯首，顧凰幽居冷宮，無人掣肘。

 

秦落喜極，每日帶著我肆意飲宴，尋歡作樂。

 

這一日，他興之所至，非要拉著顧凰一同赴宴。

 

「皇後，如今大秦上下安定，都是你的功勞。

 

朕知道你從前最喜歡梅汁梨湯，便特意為你準備了一碗。

 

楚楚，去，端給皇後。」

 

我接過梨湯，堆起滿臉笑，向顧凰走去。

 

我刻意走得極慢，細細辨別著湯中味道。

 

清甜無異味，是顧凰慣常喜歡的味道，並沒有下毒的痕跡。

 

但是與以往不同，這湯中似乎有著一絲異香。

 

還有那清淺湯中的淡淡紅色。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藏紅花。

 

我強作鎮定，在心中默默掐算。

 

我重生那日是六月十五，如今已過一個月，七月十五！

 

糟了，七月十五。

 

前世，還有一個月我就會被秦落和謝楚楚聯手毒S。

 

而再過一天，我就會被御醫診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難道？

 

我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向秦落。

 

他一如往常，笑著看我，隻是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

 

「梨湯……難為皇上還想著我愛喝這個。」顧凰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向著秦落點了點頭。

 

現在的她，像極了一個皇後。

 

她伸手端過梨湯，剛想喝下，我慌忙一抬手，將梨湯撒了一地。

 

「皇上，我……」我故作嬌態，轉頭看向秦落，想要解釋這隻不過是我一時失手。

 

卻見秦落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我隻覺一陣寒意湧上心頭，渾身血液衝向了頭頂。

 

我看到他張開嘴，無聲地對我說：「抓到你了。……阿凰。」

 

第十六章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正蹲在我身邊撿拾碎片的小宮女尖聲叫道：「皇上，湯中有紅花！」

 

秦落臉色一變，竟親自走下來一把拽住我的頭發一步步拖上御座。

 

「楚楚，你竟敢謀害皇後！來人，快傳太醫！」

 

趁著殿中一片混亂，秦落貼在我的耳邊，冷笑了起來。

 

原來，三天前，他也重生了。

 

秦落聯手謝楚楚毒S我後，我以血為咒，發誓必定回來報仇。

 

他知道我在顧家軍時跟著一位隱士高人學過異術，曾咒S過北戎大將。

 

他害怕咒語成真，於是就開始四處搜尋我的蹤跡。

 

最後，他將目光鎖定在了顧凰和我這個行為不似從前的冒牌謝楚楚身上。

 

而這碗摻著紅花的梨湯，就是他拋出的餌。

 

畢竟在此刻，知道顧凰懷有身孕的隻有曾經S過一次的顧凰。

 

「這一次，我不會親手S你。」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如同一條滑膩的小蛇。

 

他輕笑出聲，內侍總管從門外匆匆跑進來。

 

他一臉油汗，惶恐不安地看著秦落和顧凰。

 

「回皇上，回娘娘。被遣散的顧家軍回程途中，遭人暗S。經查，那些S手都是……」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我的目光如同看著一個S人，「謝妃宮中派出的。」

 

「謝楚楚！」臺階下，顧凰突然爆發出一聲厲喝。

 

她伸手從身邊護軍腰間拔出一把利劍，遙遙指向我。

 

內侍宮女們尖叫著跑出殿外，護軍們紛紛上前，攔住了顧凰。

 

秦落卻一擺手，將他們趕出了殿外。

 

他俯身朝我笑。

 

「阿凰S了阿凰。你說……這是不是更有意思？！」

 

話音未落，顧凰握著劍衝向了我。

 

銀光一閃，劍尖直入胸口，血光四濺。

 

第十七章

 

「阿凰……」秦落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的那柄劍，口中噗噗吐著血沫。

 

他抬眼，目光從一臉呆滯的顧凰臉上滑過，定定落在我微翹的嘴角：「怎麼會？」

 

「我跟那異人學過的不止咒術。」我伸手合上他S不瞑目的眼。

 

不錯，我還跟異人學過移魂術。

 

方才，在顧凰向我衝過來的時候，我便對她下了移魂術。

 

所以，她的劍才轉了方向。

 

我站起身，摸了摸顧凰的臉。

 

「本想看著你領著顧家軍S上金鑾殿，向這昏君討回他欠你們的所有東西。

 

隻可惜，時機不對。

 

他竟然也重生了。

 

前世已矣，這輩子，我好不容易回來了。

 

一定不能讓你和顧家軍再有事。」

 

眼前的顧凰中了我的移魂術，一臉茫然，讓我想起年少時的自己。

 

那時候，母親病故，顧家軍又恰好遭逢大變。

 

斷了一臂的父親將我從靈堂前扶起，告訴我，從此之後，我不光是顧家大小姐，而是顧家軍的一份子。

 

當時，我也是一臉茫然。

 

母親是個大家閨秀，從小，她便告訴我，女子最好的時光就是嫁得如意郎君。

 

「不必玉樹臨風，隻需郎心獨許。」

 

我在顧家軍中摸爬滾打了十年，黃沙裡混著血，漸漸地，我幾乎要忘記母親的臉。

 

直到回京，遇到了秦落。

 

我以為遇到了郎心獨許，卻沒有想到他許的並不是我顧凰，而是顧氏一門的助力。

 

於是，我一步錯，步步錯，不光毀了自己，還害了顧家軍和大秦百姓，將他們獻祭給了這樣一個昏君。

 

這些話堵在我的心中，已經兩生兩世。

 

如今一字一句和著淚說完，我隻覺心中一片清明。

 

我吹了吹手中墨跡未幹的紙，塞到了顧凰手中。

 

那是我以謝楚楚的口吻寫出的【密信】。

 

信中寫了謝楚楚如何瞞騙秦落陷害顧凰，還寫了如何與謝首輔勾結弑帝篡位。

 

「顧凰，你聽著。

 

秦落是謝楚楚所S，她是為了勾結謝首輔謀朝篡位。

 

你手中的這封密信就是證據。

 

而謝楚楚……是你為秦落報仇，親手所S。」

 

我盯著顧凰的眼睛，以獨特的音調在她耳邊喃喃。

 

隻要三遍，她就會按照我說的去做。

 

她會將劍刺進我……這個弑君奸妃的胸口。

 

接著拿出我寫好的【密信】昭告群臣，剿滅謝首輔一脈。

 

然後，隱匿各地蓄勢待發的顧家軍會齊集上京，穩定朝局。

 

身懷有孕的顧凰將成為大秦的實際掌權者。

 

我笑了起來。

 

「阿凰，現在，S了謝楚楚。」

 

我閉上眼睛，清楚地聽見耳畔風聲響起。

 

那是劍氣襲來特有的聲響。

 

我輕聲笑了起來：「這一趟，沒白回來。」

 

第十八章

 

當啷，我睜開眼，本來插在髻上琳琅滿目的花釵散落一地。

 

眼前，顧凰含著淚對我笑。

 

「我知道你最不喜歡牡丹花，戴了這麼久，累了吧。」

 

「你沒有中移魂術？怎麼會？」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會的我當然也會。

 

我隻想知道，你……究竟是誰。」

 

顧凰走過來，顫抖著手摸上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裡倒映著她的臉。

 

我們終於見到了彼此。

 

「既然你沒中移魂術，那為什麼你還會S了秦落？」

 

顧凰嘆了一聲：「你為我做了那麼多，難道我還不明白是為什麼嗎？」

 

她看著倒在地上的秦落，眼中一片冰冷。

 

「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要做他的幫兇到什麼時候！」

 

我們再也沒有說話。

 

我知道她想起了北境那對祖孫，顧二叔滿身的傷痕，還有百姓們仇恨的眼神。

 

良久，她終於忍不住問我：「前世，我，你……是怎麼S的？」

 

還沒等我說話，她又止住了我。

 

「不管前世如何，現在，我要好好得活。」

 

第十九章

 

一場奸妃弑君的鬧劇終於落下帷幕。

 

因為有【密信】作為證據，顧凰順利將謝首輔一幹人等擒獲。

 

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大秦上下一片清明。

 

再加上顧家軍的回歸，各處藩王也並沒有因為秦落的暴斃產生異動。

 

作為罪魁禍首的謝楚楚，本來我是要被五馬分屍的。

 

隻不過顧凰推說她蒙上天庇佑，才能留下先帝血脈。

 

為了給她腹中的小皇子積陰德，先將我幽禁冷宮，待小皇子降生後再行處理。

 

我明白她的意思。

 

本來她可以讓我早早假S遁出宮外。

 

隻不過……她想讓我看著她的孩子出生。

 

那個在我腹中僅僅呆了三個月的孩子。

 

此後的日子裡，顧凰一邊操心朝堂大事，一邊細心養護著腹中胎兒。

 

每到傍晚，她總是屏退左右，獨自來到冷宮見我。

 

我躺在她的身側，靜靜聽著她腹中緩緩而動的心跳聲，心中隻覺說不出的平靜與美好。

 

兩世為人，滿腹憤恨，都在這一聲聲心跳聲中歸於平靜。

 

終於，十月懷胎，一朝瓜熟蒂落。

 

顧凰生產那天，我喬裝成醫女模樣，混在人群中滿懷期盼地看著那明黃帷帳。

 

哇……

 

一聲嬰兒嘹亮的哭聲響徹天地。

 

我隨著眾人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在人群的掩映下，我貪婪地抬頭，看向那個被產婆摟在懷中的嬰兒。

 

他隻哭了一聲，便停住了。

 

一雙晶亮的眼睛四處看著，在對上我的眼睛時停了下來。

 

對我笑彎了眼。

 

「你真的要去北境？」顧凰詫異地問我。

 

我倚在搖籃旁，用手指逗弄著她懷中白胖的嬰兒，和他一起咯咯笑了起來：「是。」

 

顧凰勸我：「姐姐，北境苦楚。你辛苦了這麼久，去南方該多好。那裡風清水美……」

 

我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

 

南方風景宜人，前世我也去過。

 

隻是，我也告訴過你。

 

前世，我欠北境那對祖孫一條性命。

 

我也欠虎子，欠顧二叔……

 

我想再入顧家軍，我想將欠他們的一起還回來。」

 

「把欠他們的還回來……」顧凰摟緊了懷中的孩子，看向窗外。

 

春日，呈金橙色的太陽溫暖柔和，它的光暈如薄紗籠罩大地。

 

剛生的綠芽在暖陽的照耀下閃動著活力與生機。

 

新選上來的宮女們在花園中嬉戲玩耍，鬧成一團。

 

少女們清脆的笑聲遠遠傳來，無憂無慮，格外好聽。

 

顧凰也仿佛被她們的快樂感染。

 

在這笑聲中，她轉過頭來，朝我綻開一朵笑靨：「好。你去北境，去顧家軍保家衛國。我和皇兒，就留在這裡，做你們最堅強的後盾。」

 

她探身握住了我的手，直看到我的眼睛裡去：「我們一起，把欠他們的還回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