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裴妄，你還是沉不住氣。

 

他不準我和玩家協作，那我也沒必要隱藏信息。

 

給他找不痛快，我很在行。

 

走廊的燈泡猛然炸裂，周圍陡然一黑。

 

玩家們驚慌失措，我看到一個碎片直直刺向白墨的後頸，卻在即將貫穿他喉嚨時停滯在空中。

 

他S不了白墨。

 

彈幕說，白墨有幾百個保命道具。

 

「怎麼回事？有詭異來了！是……是個很強大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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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它沒有進行屠S！不用怕！」

 

有冷靜的玩家吶喊著，企圖平息不安。

 

彈幕卻準確找到了披著玩家皮囊的裴妄：

 

【我不行了……原來是好閨閨啊，為了接近妹寶，手段了得！】

 

【哈哈哈哈哈哈醋王，妹寶拉一拉女 NPC 的手都氣得發抖。】

 

【我是進了偶像劇拍攝現場嗎？沒人分析線索的？有沒有可能副本 BOSS 不S玩家是因為此時此刻不是利益最大化呢？】

 

【之前不就是有女玩家靠著身體睡服了才無傷通關的嘛。】

 

看到這條彈幕，我背脊一僵。

 

那段被我封存在心底的記憶，驟然將我吞沒。

 

裴妄和我初遇，實在不算美好。

 

甚至是……

 

十分惡俗。

 

因為裴妄是以白墨的模樣出現在我身邊，在他編織的夢境裡生活了數月。

 

他手腕翻轉間，便能幻化出任何一個人記憶裡最深刻的人。

 

我能在他手上活下來，不是他心軟。

 

而是我在他扮作白墨向我求婚那天，識破了他的偽裝，SS了他的化身。

 

白墨，今晚即將面臨我當年的困境。

 

9

 

我夾在顧湘湘和白墨之間，遙望裴妄。

 

他意識到我認出了他，又秘密傳音：【寶寶真厲害，怎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呢。】

 

想來我職位調動，跟他也脫不了關系。

 

接著，他陰戾的嗓音傳來：【等會兒是割了那女人的手？還是剜了那男人的心呢？】

 

真是病得不輕。

 

玩家們中有膽子大的，瞄準我穿著白色工作服，質問道：「小姐，你們酒店就這樣待客的？不怕投訴嗎？」

 

「S人都到門口了，這讓我們怎麼住得安心？」

 

「每天的房費不是 120，是 1200 個詭幣！」

 

1200 個詭幣在現實世界可以兌換為 120000 元，1：100 的匯率！

 

這讓他們如何毫無心理波動地交出去？

 

一人開口，數人附和。

 

玩家規則三：【若對酒店服務不滿意，可以 12：00-23：00 時間段內告知工作人員，酒店方一定會給您一個完美的解決措施。】

 

員工守則一：【客人是上帝，在能力範圍內滿足客人需求是一個員工的職業素養。】

 

我連聲抱歉：「沒有及時清理是我們的不對，我們天頂酒店會給各位客人免費提供今日份晚餐，請各位諒解。」

 

把餐廳有線索喂到嘴裡了。

 

據我所知，餐廳提供的食物可以凝神，提高 san 值。

 

在最終環節有奇效。

 

10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每一位玩家需要每天續交房費，每日三餐必須進食，每天必須沐浴清潔。

 

每一項都需要詭幣支付。

 

詭幣是恐怖遊戲的通用貨幣，可以在 1-12 層中獲取，獲取方式每層各不相同，難度不同，所得數量也不同。

 

天頂酒店提供的晚餐有不同規格，我按最低規格補償，扣的還是我的工資。

 

怪不得同事們都推脫這份差事，最後落到了我這個新人身上。

 

【別說了哥們，NPC 衣服快紅了。】

 

【哇哇哇！賺大發了！折合下來有一天房費呢！打包一點還能帶出副本結算！】

 

【這幾個哥膽子真大，還威脅上工作人員了哈哈哈哈】

 

【威脅算什麼？隻要你火力足夠，S了都行哈哈哈，白神就是靠一把槍S出來的。】

 

【我再給白墨一次機會，如果不是八塊腹肌，我真不想他和妹寶在一起。】

 

「這他媽算什麼補償？」

 

見我軟弱地說補償就補償，一個絡腮胡大哥突然暴起。

 

他也是剛才第一個說要投訴我的人。

 

「一頓飯打發誰呢？我看著這東西都惡心到想吐，還管飯好不好吃？」

 

「你工號是多少？我要向你的上級投訴！本來進了這個破遊戲就晦氣！還要受你這個破保潔的氣！」

 

「他娘的，你們不拿出端正的解決方案，我們就鬧個天翻……！！！」

 

絡腮胡大哥噤了聲。

 

因為白墨把槍管塞進了他嘴裡。

 

他桃花眼裡盛滿寒意，笑吟吟開口：「給你一根杆，你還真會順著往上爬。」

 

1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到底是和誰一邊的？！】

 

【看白神手上的青筋！這手指……羨慕前女友。】

 

【你清醒一點！你女朋友已經走了十年了！】

 

【抬走！你不配站在我們湘湘身邊！】

 

顧湘湘蹙眉，攀上白墨的小臂：「白神，不要動氣，大家是同類，我們要團結。」

 

披著顧湘湘「閨蜜」皮囊的裴妄走過來：「嘻嘻，他沒那個膽子，想S還用提前警告嗎？」

 

裴妄看熱鬧不嫌事大。

 

反正在他眼中，都是自己的盤中餐。

 

顧湘湘說不動白墨，轉而向嘴裡塞槍管的絡腮胡勸解道：「大哥，給這位小姐道個歉吧。」

 

絡腮胡的舌頭被槍管壓制，喉嚨裡發出嗚咽聲。

 

顧湘湘見兩頭堵，嘆了口氣：「這位小姐，我們也不求什麼免房費，你也看到了，這算你們酒店管理不力。」

 

有人接茬：「對啊，補償也不要太多，透露點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比如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如何應對？」

 

「據我所知，天頂酒店Ṱṻₗ近年在入住第三晚格外加了支線任務，小姐，你知道是什麼嗎？」一個戴著眼鏡的小哥直截了當，語氣隱隱有些不耐煩。

 

「你不用管他們。」白墨維持著握槍姿勢，突兀開口。

 

【呦，就護上了？等會S你的時候你可不要吭聲哦。】

 

【我都懷疑真是他前女友了，兩個人的眼神明顯在拉絲。】

 

【做夢呢？白神自己提過，前女友出了車禍，屍體是他實打實地看著火化的！！】

 

「白墨！你不要關鍵時刻犯糊塗！」

 

眼睛小哥火氣也上來了。

 

「不是你的命你不心疼是吧？對了，都忘了你是殉情哥了，你確實不會心疼我們的命。」

 

殉情？

 

我腦袋一片空白。

 

白墨頻頻看我，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桑桑……」

 

「都不要說話了！」

 

顧湘湘表情不耐：「小姐，我們也不想耽誤你，隻要你……」

 

「夜晚將至，陰陽平衡，方見始終。」

 

「我言盡於此。」

 

說完，我掛上標準的假笑，在布草車抽出白床單蓋在S屍身上。

 

裴妄的考核我處理不了，讓他自己幹吧。

 

12

 

彈幕立刻破解出【陰陽平衡】是一男一女組合過關。

 

顧湘湘眉心一跳，目光分別落在擦拭槍管的白墨，和披著陸璐皮套的裴妄身上。

 

【妹寶難了，兩個男人都等著她選。】

 

【白神和 BOSS 為毛都看著酒店清潔工？這就隻是個 NPC 吧？】

 

【肯定有兩人的用意呀！關注 NPC 幹嘛？快看妹寶糾結的小表情！】

 

【哎呀呀！BOSS 和白神都在看湘湘诶！可我們湘湘是事業批，你們想上位就各憑本事叭～】

 

【能不能統一話術？到底在看誰？咋，兩隻眼珠子還能各分東西啊？】

 

顧湘湘下定了決心。

 

「白神，等下我可以去你的房間找你嗎？」

 

她並不打算和玩家們共享消息。

 

我提供完線索，逃也似的離開現場，沒有聽到白墨的回應。

 

脫離視線的彈幕劃動得更加快了：

 

【心碎小狗，湘湘你就收了他吧！】

 

【白神點頭了！好耶！入股成功！白神你知道的我一直看好你當男主，朕和墨墨何時有過嫌隙？】

 

【等會兒 BOSS 和白神，那不得幹一仗啊！？已經開始期待了！】

 

13

 

我從來都沒想過再次遇見白墨。

 

現在想來，他的那句好久不見像是預先排練過很多次。

 

回到休息室後。

 

我申請了後臺調令權。

 

酒店後臺能看到玩家檔案，他們在現實世界的所作所為一一展現。

 

首當其衝的是被塞槍管的絡腮胡。

 

「奸S 6 人，S刑。」

 

接著是 1304 房客：

 

「野生動物保護區偷獵，走私象Y皮毛。」

 

眼睛小哥：

 

「因糾紛在寢室飲水機投毒，致 3 人S亡。」

 

顧湘湘：

 

「受繼父侵害多年，趁繼父泡澡將通電吹風機扔至浴缸……」

 

……

 

最後是白墨。

 

我看到信息瞳孔驟然收縮。

 

「自……自S？」

 

白墨，已經S了。

 

在現實世界，他和我一樣。

 

都S了。

 

他是玩家，我是 NPC。

 

我們倆更像數字生命，隻能依託恐怖遊戲存在於世人眼中。

 

14

 

「為了誰哭？白墨嗎？」

 

一個黑影在我跟前站定。

 

裴妄早已撕下顧湘湘閨蜜的皮，恢復本身樣貌，西裝革履。

 

看到我滿臉淚水，他語氣一軟：「不要生氣了。」

 

我放下手機，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裴妄嘆了口氣，在我面前緩緩蹲下，額頭虔誠地放在我的膝上：「桑桑，我不會S他，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直偏向他。」

 

我伸出手，準確鉗住他的下颌：

 

「裴妄，別裝了。

 

「你不是已經標記他們了嗎？」

 

裴妄的標記是附骨之疽，怎麼甩都甩不掉。

 

它會放大人類的劣根性，放大欲望。

 

非心性堅定者，恐怕都撐不到晚上。

 

顯然，目前存活下來的玩家數量，不足以達成升星條件。

 

所以裴妄急了。

 

「裴妄，你不要裝什麼深情了，你早就離人很遠了。」

 

「你不過是想在我身上找共鳴，覺得我跟你同病相憐。」

 

「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恐怕隻有你覺得畢生難忘。」

 

我一寸一寸掃視著他的臉，成功看到了惱怒、憤恨、以及眷戀。

 

裴妄乖順極了：「嗯，多罵一點。」

 

有病。

 

我嫌惡地松開手。

 

霎時，他眸中一抹黑色暗湧，周身的黑氣凝結成了實質。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他提在手上：「哎呀，你已經給過他們很多次機會了，真是辜負了你的心意。」

 

他輕輕一握，那顆還面帶不可置信神情的人頭瞬間化成血霧，他周身的黑氣貪婪地吸收著，舔舐著。

 

玩家還剩 15 人。

 

「白墨會見到誰呢？」

 

「好難猜啊。」

 

裴妄學著我，牽動嘴角。

 

「想看看嗎？」

 

「看他是怎麼S在你手裡的。」

 

15

 

我沒有回應裴妄。

 

將所有事情串聯，某一瞬間福至心靈。

 

現實世界也有天頂酒店存在。

 

玩家們雖然此刻在天頂酒店通關副本，可他們來自的時代年份各不相同。

 

1975 年，奸S 6 人的絡腮胡，選定天頂酒店 1307 為作案現場，那 6 名女子皆為站街女，作案後，他會用行李箱運送出酒店進行拋屍。

 

1993 年，走私的 1304，把天頂酒店作為與情婦聯絡據點。

 

2004 年，眼鏡小哥因室友搶奪女友，在飲水機投毒後，從 1306 客房一躍而下。

 

2017 年，顧湘湘的繼父因意圖方便行事，將她帶到天頂酒店開房，於 1404 客房內觸電身亡。

 

2021 年，白墨在 1416 客房服下過量安眠藥自S身亡。

 

……

 

情。

 

全是為了情之一字。

 

這個佇立在京市的百年酒店，將這群因情殒命的人聚在同一個空間。

 

今天晚上，是玩家們隱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重現的那一天。

 

因他們而S，他們為之而S的人出現在房門外。

 

裴妄是操刀者。

 

屆時，酒店房客守則從一至十九條，條條致命。

 

陰陽平衡時，方見始終。

 

本意並不是指一男一女，而是指子醜寅這三個陰陽輪轉，極致平衡的特殊時辰，也就是晚 23：00-5：00țŭ₄。

 

S門亦是生門。

 

若玩家們篤信門外的人是幻覺，不沉淪於裴妄打造的鏡花水月，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那就麻煩你多開幾個視角吧。」

 

我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剩下的無法幹涉。

 

聽到我的話，裴妄伸出細長的手指，剜下了自己左眼珠，邀功似的遞過來：「握住它。」

 

我接過。

 

頃刻間，我的視角無限拉大，將天頂酒店內所有房間、所有人員的動向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還能聽到玩家們的所思所想。

 

16

 

還不知今夜將面臨血洗的玩家們，正在餐廳大快朵頤。

 

顧湘湘吃了一些，又打包了一些。

 

晚 22：21 分，洗漱一番後，她敲響了 1416 的房門。

 

「白神，你沒有吃東西，我幫你帶了一點……」

 

房門大敞。

 

白墨隻圍了一條浴巾，頭發湿漉漉地垂在額前，看清來人後突然沉了臉。

 

【一二三四五六……哥、爹地！線條比我人生還要清晰的八塊腹肌！】

 

【湘湘害羞了哈哈哈哈！】

 

【妹寶住的 1404 好像是當年唯一存活的人住過的？原來是因為 BOSS 隻認房牌，不認人的！】

 

【我不行了，看得我小臉通黃，大饞丫頭你就吃吧，吃完了回去等下還有一根！】

 

顧湘湘秀眉緊蹙。

 

我一直覺得她能看見彈幕。

 

彈幕出現虎狼之詞時，她的眉頭會蹙得很緊。

 

她很排斥。

 

我不由得想到她童年被繼父操縱的經歷。

 

可是為了活命，她不可能呵斥彈幕，暴露自己的天降金手指。

 

【沒事，我隻是為了活下去，做什麼都可以，沒人會審判一個隻想活下去的人。】

 

是顧湘湘的心聲。

 

不同於彈幕打造的人設，她內核穩定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