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當天。

 

全網瘋傳我泳衣脫落、一絲不掛的視頻。

 

我急得先天性心髒病發作。

 

醒來後，我忍著疼，找到害我錯過高考的始作俑者——

 

那天剪斷我泳衣系帶的繼妹秦婉。

 

竹馬喬星然卻衝過來，護在秦婉身前。

 

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推。

 

「你別借題發揮，就你這成績，少考一科填的大學能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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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再次疼得像被磨盤碾過。

 

我倒在地上，蜷起身子，向竹馬伸出手。

 

「喬星然，我的心髒病發作了，求你救救我，送我去醫院……」

 

他說：「別演了，想讓我信你，就給婉婉道歉。」

 

我不肯，他們二人拋下我走了。

 

再次醒來，我回到繼妹剪斷我泳衣系帶的那天。

 

高考前的一百天。

 

1

 

「沈夏，沈夏，你怎麼了？」

 

鑽心的疼痛消失不見。

 

耳邊傳來聽不真切的聲音。

 

我睜開眼。

 

發現自己蹲在泳池旁邊。

 

眾人圍著我。

 

有人把喬星然拉過來。

 

他漫不經心的聲音自人群之外傳來。

 

「沈夏又在演，從小到大她最喜歡裝心髒病發騙我。

 

「早知道不叫她來了，真作。」

 

我捂著心口。

 

緩緩起身。

 

聲音悶悶的。

 

「我確實不該來，我回去了。」

 

喬星然的話音陡然噎住。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對勁。

 

擠進人群，伸手想要扶住我。

 

我甩開他的手。

 

他一把拽住我。

 

「又生氣啦？你裝心髒病發作，騙我那麼多次，我也沒生氣。你不就想看我為你著急的樣子嗎？」

 

我重新甩開他的手。

 

「我回去了。」

 

「你坐我車來的。我還在這兒，你回去幹嘛？」

 

「馬上高考了，我回去看書。」

 

喬星然嗤笑一聲。

 

「別搞笑。沒我替你補課，就憑你這腦子，把書吃進去也多不了幾分。」

 

一旁的繼妹秦婉，挽住喬星然的胳膊。

 

附和著調笑道：

 

「姐姐，別走啊。星然哥剛說遊完泳給我們一起補課呢。」

 

有人起哄道：

 

「好羨慕沈夏啊，成績爛成這樣，還有個竹馬學霸幫她補課。」

 

「沈夏能考個二本吧？還是三本？要是然哥這麼玩命給我補課，我能考重點了。」

 

「體諒一下啦，沈夏心髒有毛病，腦子不好使也是正常的。」

 

跟著喬星然的男生們一陣哄笑。

 

喬星然也跟著一起笑。

 

等他們笑完了。

 

我平靜地開口：

 

「喬星然，以後你不用再給我補課了，也不要再來找我。」

 

喬星然本來掛著得意笑容的臉上，突然神色一凜。

 

他拽住我。

 

「沈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要我再重復一遍嗎？」

 

2

 

我和喬星然是青梅竹馬。

 

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直到繼妹秦婉高三上學期轉學到我們的高中。

 

剛開始，喬星然會在聽完我的委屈之後安慰我。

 

可是後來有一天，我去找他。

 

卻看到咖啡廳裡，他和秦婉兩個人靠得很近。

 

看到我時，兩人臉上的笑容同時消失。

 

秦婉站起來，一副害怕被我責怪的樣子。

 

她碰倒桌上的咖啡。

 

滾燙的拿鐵澆到她的裙子上。

 

她痛呼一聲，眼眶紅了，但顧不得擦。

 

急著向我解釋：

 

「姐姐，我剛轉學過來，有些進度跟不上。星然哥給我講題。你不會生我氣吧？」

 

喬星然沒抬頭，拿起紙巾擦拭著秦婉的裙子。

 

他叫我去買燙傷膏。

 

我走了，沒再回去。

 

後來，喬星然找到我，質問我為什麼沒回去。

 

那次，是我們從小到大第一次吵架。

 

「你明明知道啊，我和你說過那麼多次，她在家裡是怎麼欺負我的，為什麼你要和她攪在一起？」

 

喬星然眯起眼睛，用懷疑的神色看著我。

 

「沈夏，可能你對秦婉有誤會。或者你本能地抗拒你父親再婚，所以把這一切怪罪在她頭上。」

 

我的心如墜冰窟。

 

我預感世界會就此偏離。

 

就像父親嘴上說著「你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但行為卻一次次偏向秦婉一樣。

 

隻是前世的我不甘心。

 

我的成績原本並不差。

 

高考前的模考，我隻是故意賭氣。

 

哪怕會寫。

 

我也大題空白，選擇亂選。

 

我拽著喬星然替我補課。

 

即使他要帶著秦婉一起。

 

即使他對我的態度越來越惡劣。

 

即使他最後認為，我的高考，無足輕重。

 

現在想來，當時的我真挺可笑的。

 

這麼想著。

 

我也就真的笑了出來。

 

喬星然的臉色一變。

 

周圍的人神色也俱是一驚。

 

眾目睽睽之下。

 

我的泳衣和上一世一樣，掉了。

 

隱隱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膚。

 

我彎腰抱胸。

 

並不慌亂。

 

上一世泳衣是在泳池中脫落的。

 

泳衣吸了水。

 

耷拉在身上。

 

怎麼扯都往下掉，遮不住身體。

 

這一世我還在岸上。

 

扯住肩帶就行。

 

我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我的繼妹，秦婉——

 

剪斷我泳衣系帶的人。

 

她看見我的眼神。

 

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我默默地走向更衣室。

 

喬星然跟上來。

 

抬手就要將我抱起。

 

「我送你回更衣室。」

 

我一把推開他。

 

推得他踉跄幾步。

 

抱胸的手松了一下。

 

泳衣又掉了半分。

 

周圍男生玩味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

 

喬星然有些急了。

 

擋在我面前，屏退那些眼神。

 

「你幹什麼？真要在這裡脫光啊！」

 

「喬星然，我不用你管。」

 

喬星然愣了一瞬。

 

我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

 

「我倒在地上向你呼救的時候你不管。

 

「現在，也不需要。」

 

3

 

從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

 

喬星然等在遊泳館門口。

 

他身邊站著秦婉。

 

秦婉走上來，拉住我的手。

 

「姐姐，星然哥說你不遊泳，他也不遊泳了。」

 

我抽出自己的手。

 

秦婉作勢痛呼一聲。

 

仿佛我故意弄痛了她。

 

喬星然衝上來，一把扯住我的包帶。

 

「沈夏！你欺負婉婉了是不是！給她道歉！」

 

上一世我確實打過秦婉。

 

在喬星然面前據理力爭。

 

像個孩子一樣哭訴我的委屈。

 

可這一世，對我來說最重要的。

 

是平安順利地度過我的高考。

 

其他的一切仇怨。

 

等高考結束後再說。

 

我淡淡道：「對不起，我可以走了嗎？」

 

喬星然和秦婉一怔。

 

似乎沒想到我就這麼道歉了。

 

喬星然開口，語氣還是冷硬的。

 

「走吧，我帶你回去補課。」

 

我站在原地沒動。

 

「喬星然，是我剛才在遊泳館說的話你沒聽懂嗎？

 

「以後你不用再給我補課了。」

 

喬星然氣急敗壞地開口：

 

「沈夏，你真不想高考了嗎！」

 

回憶起上一世的種種。

 

我笑了很久。

 

笑出眼淚。

 

「我想啊，我可太想了。

 

「喬星然，原來你還知道我想高考啊。

 

「我們打個賭，看最後誰的高考分數高。」

 

喬星然本來愣愣地看著我。

 

聽到我這句話。

 

輪到他不可思議地笑了。

 

笑了好久，笑得飆出眼淚。

 

「沈夏，你確定要和我賭？」

 

「我確定。」

 

「賭什麼？」

 

「我贏了，你就永遠消失在我的世界；我輸了，我就從此在你的世界消失。」

 

喬星然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

 

他沉下眸子盯著我。

 

「你的意思是，不管怎麼樣，你高考後都要和我絕交是吧？」

 

我點點頭。

 

「不止是高考後。高考前，你也不要再來找我。」

 

他把空蕩蕩的書包甩在肩上。

 

回過頭輕蔑地看我。

 

「行，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高考分數出來，別後悔。」

 

4

 

接下去的一個月。

 

喬星然確實沒有再來找我。

 

但他和秦婉兩個人總是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教室、食堂、操場。

 

我不明白。

 

學校這麼大。

 

為什麼總會遇見不想看見的人。

 

我能做的，就是始終無視他們。

 

我的心裡，隻有高考。

 

我請了一位網課家教。

 

制定了一整套百日提分計劃。

 

二模測驗結束後，我有信心考得不錯。

 

腳步輕快地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上。

 

察覺到周圍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上一世熟悉的不安感覺襲來。

 

回到座位。

 

同桌把手機遞給我。

 

屏幕上正播放著學校貼吧裡的一個最新視頻。

 

視頻裡的我泳衣要掉不掉的。

 

彎腰抱胸的姿勢。

 

這和上一世的經歷不一樣。

 

這次泳衣脫落沒有那麼誇張。

 

視頻被放在學校貼吧裡，不是其他公眾媒體。

 

時間也不是高考當天。

 

總體影響小了很多。

 

像是害我的人忍不住提前把大招放了。

 

再次面對這一幕。

 

說內心完全沒有起伏是假的。

 

我在衛生間平復好情緒。

 

秦婉笑眯眯地走進來。

 

「姐姐，看到視頻了嗎？拍得你好看嗎？」

 

前世我就猜到剪斷我泳衣帶子的秦婉和視頻脫不了關系。

 

但我沒想到如今她居然直接承認了。

 

我沒有大發雷霆。

 

前世就是情緒起伏過大，導致先天性心髒病發作。

 

「挺好看的。隻是怎麼不等到高考當天放上網？」

 

秦婉臉色一暗，恨恨地咬著嘴唇。

 

「沈夏，你倒挺冷靜的。」

 

門外傳來喬星然的聲音。

 

秦婉一步步後退，摔在地上。

 

「看看等會兒你還有沒有這麼冷靜？」

 

她抓亂自己的頭發。

 

又狠狠地扇了自己好幾下。

 

我冷笑一聲，走過去。

 

一把拽住秦婉的頭發。

 

抬手賞了她幾個耳光。

 

她躲閃不及。

 

眼神怨毒地看著我。

 

「沈夏！你……你瘋了嗎！」

 

我和煦地笑著。

 

「你不是想演嗎？我幫你一把。」

 

之前在遊泳館忍住了沒扇你。

 

沒想到你還非要撞上來。

 

喬星然衝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是我SS拽住秦婉頭發、打她的畫面。

 

他一把推開我。

 

我的後背砸在堅硬的牆上。

 

眼淚泛出。

 

是疼的。

 

喬星然看著我。

 

僅僅隻是愣了一瞬。

 

他冰冷地開口：

 

「欺負人的還先哭上了？

 

「你以前和我說的那些果然都是演的。

 

「沈夏！道歉！」

 

之前在遊泳館我忍了，道了歉。

 

可是視頻的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低頭。

 

我沒理喬星然。

 

徑直走出去。

 

他衝上來。

 

反剪住我的雙手，把我押到秦婉面前。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把我拽得脫臼。

 

上方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傳來：

 

「給、她、道、歉，聽、見、沒、有！」

 

5

 

同學們沒人敢上來攔。

 

最後還是有人叫來老師，才將我們分開。

 

老師叫了家長。

 

教務處辦公室。

 

我的父親和喬星然的母親都來了。

 

我的父親聽完前因後果。

 

轉過身，冷臉看著我。

 

「所以事情是你先挑起來的，是你先欺負婉婉的，是嗎？」

 

我沒回答，雙眼通紅，倔強地盯著父親。

 

喬星然的母親忙著打圓場。

 

「哎，老沈，別怪夏夏。」

 

趁這個間隙。

 

我走出教務處。

 

喬媽媽追出來。

 

喬星然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

 

「你這臭小子，給夏夏道歉！」

 

喬星然的眼神劃過我手上被他掐紅的印子。

 

像是想開口說什麼。

 

但最終他一梗脖子。

 

什麼都沒說。

 

「阿姨，我媽以前和你押娃娃親那個帖子找出來，燒了吧。

 

「對不起，你和我媽做不成親家了。」

 

喬媽媽一愣。

 

喬星然也轉過頭直視我，神情懵懵的。

 

喬星然的媽媽和我母親是好閨蜜。

 

我和喬星然同一天生日。

 

出生不久，她們兩個就給我們定了娃娃親。

 

母親早逝後。

 

無形中我已經把喬媽媽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所以我才那麼信任喬星然。

 

說完這句話。

 

我抬腳想走。

 

喬媽媽攔住我。

 

「哎，夏夏，這件事後面再說。坐阿姨的車吧，阿姨開車送你回家。」

 

「阿姨，不順路。我打算去外婆家。」

 

我轉過身。

 

喬星然突然在我身後大喊：

 

「沈夏，你別後悔！」

 

我腳步一頓。

 

「喬星然，別再不相信我的話了。我說過絕交，就是真的絕交。」

 

6

 

從外婆家出來。

 

我沒有再回家。

 

今天父親在教務處的樣子。

 

終於讓我清楚地意識到。

 

媽媽去世後，那裡不是我的家。

 

以前還有喬星然陪我。

 

後來他也不見了。

 

我租下一個短租公寓。

 

沒日沒夜地拼命學習。

 

模考成績一次比一次好。

 

逐漸趕上喬星然。

 

自從婚書燒掉以後。

 

喬星然公開和我劃清界限。

 

班裡之前打趣我和喬星然，

 

說我們高考結束後會立刻在一起的同學。

 

都被喬星然一一警告過，閉嘴了。

 

我也樂得清靜，專注自己的學習。

 

可偏偏有人要找茬。

 

晚自習結束後，我一個人在教室繼續復習。

 

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秦婉發來的短信：

 

【星然哥和臺球館的人打起來了，他一直在流血！】

 

我刪掉短信，繼續看書。

 

卻看不進去了。

 

這段時間喬星然和秦婉總是一起去臺球室。

 

我聽人說他們經常和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

 

合上書，我決定去看看。

 

畢竟如果喬星然出了什麼事，喬媽媽會很傷心。

 

走進臺球室，我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

 

煙霧繚繞中，我看到喬星然整個人好好的。

 

他耳朵後面別著一根煙。

 

正拿著球杆，俯下身對準球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