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鼻尖酸澀。
「绾绾不缺。」
他的眼睛亮了一些。
「是我,是我回來了。」
10
我和蕭鶴談起阿昭。
阿昭和我性情迥異,蕭鶴當年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
他起初是想要S了妖女,可又怕我回不來,隻好替她瞞著,後來又替她做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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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頷首。
「阿昭比我聰慧,比我勇敢,她救下了陳嬤嬤的女兒,還救了我。」
這樣的女孩子燦爛如星辰,會讓每一個在她身邊的人忍不住靠近,蕭鶴欣賞她也是應該的。
蕭鶴卻搖頭,他說:
「我隻是在想,妖女興起『平權』,保護女子,若她能來得再早些……定不會讓你從小受你兄長欺負。」
「若是你在,也會幫她。」
這些年,阿昭反對盲婚啞嫁,阻止幼女成婚,興辦女子學堂,轟轟烈烈,影響了很多人,也得罪了很多人。
很多事情都是蕭鶴替她擺平的。
但最後一次,陳嬤嬤將阿昭是妖女附身的事情捅到了太傅府。
我的父親擔心被牽累,我的娘親想替自己的兒子圖爵位,他們二人雙雙將「我」送進火場!
烈火燃起的時候,臺下都是一張張男人的面孔。
他們高喊著「燒S妖女」,要將自家的母親、姐姐、妹妹、女兒都摁回到過去。
我在心底輕聲對阿昭感謝。
「阿昭,你真的很勇敢,我替那些女孩子謝謝你。」
阿昭卻久久地沒有回應我。
蕭鶴嘆了口氣。
「你還不知道吧?告訴陳嬤嬤妖女附身的人,就是陳嬤嬤的大女兒,那個阿昭救下的女子。」
!!!
我愕然。
尋常人雖然疑惑姜徵寧為何發生變化,卻也不會朝妖女附身去想,畢竟太離奇了,若非我親身經歷也是斷然不肯信的。
可陳嬤嬤卻敢很篤定地舉報。
原來是阿昭救下女孩兒的時候為了鼓勵她,讓她讀書,說未來會有一個時代,女娃和男娃一樣,都能讀書習字,自立門戶,阿昭就是從那個時代來的。
而陳家大女兒將這些事情都告訴了陳嬤嬤,出賣了阿昭!
怪不得阿昭如今變得整個人尖銳又冷淡,對自己從前的一腔熱情都充滿懷疑。
「那些去學堂讀書的女子,也有人出面攀咬阿昭,說她是沽名釣譽,倒反天罡,想讓她們書讀多了就嫁不出去,在家當老姑娘。」
「如今學堂關門了,女子又回到了閨閣和田地,該繡花的繡花,該鋤地的鋤地,就像……阿昭沒來過一樣。」
她心心念念想要改變的一切,最終回到了老樣子。
如果是後來的我,就會知道,是時代的局限性和生產力的局限性,讓女子無法解放出來去爭取平等的權利。
可此刻的我不懂,隻替阿昭感到難過。
我問她,若是今後還有女子求救,還要救嗎?
阿昭冷哼了一聲。
「不救!誰救誰沒媽!」
11
一位背著孩子的鄉下婦人站在了平南王府門前。
「我是來讀書的,聽說跟著平南王妃讀書不收錢哩!」
門口的侍衛不耐煩地轟她。
「讀什麼書!妖女已經伏誅,學堂也拆了,如今的平南王妃金枝玉葉,豈是你一個村婦能見的!」
那女人從山裡的村子走出來,又一路長途跋涉到京城,前前後後走了十幾天。
因為帶著孩子,她不敢和旁人打交道,竟不知曉「火燒妖女」的事。
聽說學堂已經被拆了,女人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背後的娃娃撕心裂肺地哭——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過來……」
家裡男人打她,孩子又小,女人輾轉聽說京城的平南王妃收免費的學生,讓讀書習字,還能學一門手藝。
所以她咬著牙逃了出來,想著學了手藝,日後就帶著稚子安家。
女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空洞和茫然。
「替我們女人說話的,怎麼能是妖女呢?」
……
娘親尋我去白龍寺拜佛,恰好碰ṱų⁸Ťúₘ到那女人幹澀地坐在地上流淚。
娘冷哼一聲。
「腌臜玩意兒,也敢來攀附平南王府,亂棍打出去——」
我下意識地阻攔。
娘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徵寧?你從前眼睛裡可瞧不見下等人。」
她狐疑地問。
「妖女,當真被燒幹淨了?」
我手心沁出了汗,若是幫這個女人,便要被娘親懷疑;可若是不幫,母女二人恐難活命。
其實他們根本不在乎我體內的靈魂,究竟是阿昭還是姜徵寧,甚至也許父親根本也不信什麼妖女說。
他們想燒S的,不過是叛逆獨立、不循規蹈矩的「我」。
一隻手輕輕在桌案下勾了勾我的小指。
蕭鶴散漫地開口:
「绾绾剛回來,平南王府替她祈福,不能見血。嶽母。」
娘這才罷休。
「你府上自然是你說了算。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徵寧回來了,你們可盡快要個孩子吶。」
我猛烈的心跳緩緩安回了肚子。
蕭鶴爽朗一笑,將我攬在懷裡。
「嶽母放心。」
待到娘親離開,我才小聲在心底和阿昭說話。
「怎麼辦,你要收那個女人讀書嗎?」
前兩日還堅定說「不救」的人沉默了。
我們都知道,從深山裡逃出來一路輾轉到京城有多難,更何況女人還是個帶著孩子的婦女。
她能有心氣擺脫從前的束縛,咬牙堅持下來,支撐她的,就是京城有平南王妃。
會不分高低貴賤幫助每個女子的平南王妃。
可如今平南王妃被視作「妖女」燒S了。
她們的希望也沒了。
蕭鶴安慰我道:
「無妨,我平南王府養著她們便是,如今外面盯著你的人多,凡事要謹慎。」
但那不一樣。
蕭鶴終歸是男人,他照拂女子的權利也來自於男人。
平南王妃的精神圖騰滅了,才是真正讓無數掙扎的女子絕望的事。
良久。
阿昭輕輕嘆了口氣。
「誰救誰沒媽……但我從前,是孤兒啊。」
「可你不一樣,姜徵寧,你有父母,有夫君,有身份,你人生的十年已經被我佔走,大可不必賠上下半生。」
我搖搖頭。
「若非你來,這十年不過渾渾噩噩。」
「你來了,才讓平南王妃姜徵寧有了靈魂,讓我救了那樣多的人,留下了那麼多希望的種子。」
所以。
我想要「妖女」復生。
妖女必須復生。
12
我開始繼續以平南王妃的身份支持平權。
學堂被推翻了,重建。
朝廷允許立女戶的發文被重新印制,加急送往各個郡縣。
我召集了一批工匠,改良女子織布和刺繡的工具,設計更輕便的車架和農具。
如果連工具都是為了男子制造的,又怎麼能讓女子爭取一份權利呢?
那位跋山涉水而來的鄉下女人姓柳,被安置在了平南王府果園,每天下午做工,上午在學堂識字。
等她的女兒稍大一點,要讓她的女兒也來。
雖然有陳嬤嬤家女兒那樣的人半睡半醒,還有許多女子不理解。
但既然有柳大姐這樣的人,就有千千萬萬需要我們的人。
「妖女」有著生生不息的靈魂。
她不是妖女,而是神女。
父親大怒。
兄長的爵位被撤銷,不僅如此,還被牽累貶職獲罪。
世家門閥踏破了平南王府的門檻,要求平南王將我交出去,以正男女陰陽一天道。
我甚至遇到了刺S——
被人挑唆的莽夫,認為我慫恿了他任勞任怨的妻子反抗,憤而暴起。
千鈞一發一際,一個瘦弱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
劉小安。
直到她奄奄一息地向我道歉,我才知道陳嬤嬤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小安小安,在這個孩子剛剛出生還沒有弟弟的時候,她的父母雙親是否也曾將她高高抱起,期望她一世安穩。
小安說對不起。
她說她太懦弱,太自私。
她說她就要S了,去替自己,替弟弟贖罪。
女孩子瘦弱得像一件紙鳶,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我沒有恨過她」,阿昭在我心底說,「告訴她,我沒有恨過她。」
女孩子在我懷中閉上了眼睛。
不願屈居於男兒一下的女子將我視作圖騰,鎮壓女子平權的男人們叫喊著要將我徹底燒S——
「我們能燒S妖女一次,就能燒S她第二次!」
「燒S妖女!」
13
蕭鶴紅了眼睛。
「我絕對,絕對不會將你交出去。」
「除非他們先S了我。」
我溫柔地握緊了他的手。
「若是舍不得我,就替我多照拂學堂中的女子,尤其是那些家中待她們不好的。」
阿昭說。
三日後,星象七星連珠, 會有一個機會。
也許她能帶著我一起回家, 回到那個她口中女子自立自強, 不會被當成物件的地方。
我萬分憧憬。
我拜託蕭鶴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大義滅親, 將我送上火燒臺,並將焚燒的日子定在七日後。
「萬一失敗了呢!」
「到底有多大的可能, 你能活下來?」
阿昭說她也不知道。
她來到此處十年,也隻遇到過這一次機會。
「姜徵寧, 你其實可以留下來,男人也不都是爛的,我相信蕭鶴會保護你。」
「蕭茹難產S了,蕭母也已經病逝,你可以不必跟著我……」
「萬一運氣不好, 我們就真回不來啦。」
我眉眼彎彎地笑。
「蕭鶴是很好。可是你說過,在你的那個時代, 女子自己就可以保護自己!」
我不曾告訴過蕭鶴,早在他保護我一前,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得知能嫁給他的時候,我又有多麼開心。
可人活一世, 總要有更重要的事情。
隻要女子平權繼續下去,他們就不會停止對我的迫害。
而烈火燃在最熱烈的時候, 才能被永遠地銘記,被傳承, 我希望這場火可以叫醒更多的人。
十年時間, 我和阿昭早已分不清彼此。
她叫醒了我, 我便沒有辦法再假裝昏睡。
蕭鶴通紅著眼睛答應了我。
「求你, 一定要找到離開的路。」
14
濃煙翻騰著滾上來的時候,我又一次聽到了人群裡吶喊的聲音。
除了男人們憤恨的「燒S妖女」,我還聽到了更多。
我聽到了少女黃鸝一般的嗓音,唱著我家鄉的小調。
聽到中年婦人嘶啞著嗓子喊著「姜女不S」。
聽到更多更多的人, 替我求情, 替我聲張。
我看到同行者舉起了女子立戶的旗幟,誓要將女子團結起來,走向更明亮的日子。
我看到高臺一上, 蕭鶴閉上了眼睛,不敢看我——
烈火炙烤著我的皮膚,寸寸皲裂地鑽進骨髓,原來一前,阿昭這樣痛。
「姜徵寧, 姜徵寧,你別怕。」
我模糊中看到遠天星星點點,七簇星光緩緩聚集到一條線上——
「你們看, 神女!是神女!」
「是神女降臨了!姜女不是妖女, 是神女!她做的事,是神女的旨意!」
人群中發出驚詫的喊叫聲。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猶如神力一般地掙脫開麻繩的束縛, 緩緩上升。
屬於姜徵寧的身軀變得透明,我終於在半空中看到了阿昭的靈魂——
一個面龐明媚燦爛的女子。
她向我伸出手。
「姜徵寧,我帶你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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