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立刻蹬腿，從陸子琦懷裡一躍而下，精準地撲進了她腳邊的貓糧袋裡。

 

「哎！煤球！」

 

陸子琦手忙腳亂地追過來。

 

許苒一愣，隨即眼睛彎了起來，伸手輕輕捏住我的後頸皮，熟練地檢查了一下：「指甲太長啦，我幫你剪好不好？」

 

陸子琦頓住腳步，眉頭微挑：「你還會這個？」

 

許苒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寵物指甲剪：「我家養了七隻貓，都是撿的。」

 

陸子琦微微一愣，盯著她的動作，靜靜地站在一旁。

 

就在這時——

 

Advertisement

「汪汪！！」

 

一隻受驚的大型流浪狗突然掙脫繩索，狂吠著衝進人群！

 

現場瞬間混亂，尖叫聲四起。

 

我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林瑤瑤和宋如墨。

 

林瑤瑤今天穿著精致的小裙子，顯然是來參加什麼活動的。

 

看見狗朝她們的方向重來，嚇得花容失色，一把拽住宋如墨的胳膊躲到他身後。

 

而許苒卻猛地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幾個孩子前面：「沒事的寶貝，我們不怕。」

 

奇跡般地，那隻狗在她面前慢慢停下，喘著粗氣，警惕但不再狂躁。

 

陸子琦愣住了。

 

可下一秒，變故突生——

 

那隻狗突然抽搐起來，口吐白沫，四肢僵硬地倒在地上！

 

「是誤食了老鼠藥，得馬上催吐！」

 

許苒臉色驟變，立刻脫下馬甲墊住狗頭，抬頭對陸子琦喊：「幫我按住它！」

 

陸子琦幾乎是本能地衝過去，一把按住狗的身體。

 

許苒動作極快，掰開狗的嘴檢查，然後從包裡翻出一小瓶藥劑，灌進狗嘴裡。

 

「你隨身帶這個？」

 

陸子琦震驚。

 

「救助站常備的，以防萬一。」

 

她頭也不抬，手指穩穩地按壓狗的胸腔。

 

我蹲在旁邊，看見她手腕內側全是陳舊的抓痕——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留下的。

 

宋如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遞來一瓶礦泉水。

 

林瑤瑤站在他身後，小聲嘀咕：「好髒啊……」

 

陸子琦猛地抬頭，突然一把搶過宋如墨手裡的水，直接擰開幫許苒衝手：「嫌髒就走遠一點。」

 

許苒怔住，抬頭看他。

 

陸子琦也僵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衝動。

 

氣氛微妙地凝固了幾秒。

 

我見狀，立刻跳上許苒的包，用爪子扒拉出裡面掉落的工牌，叼起來就往陸子琦腳邊跑。

 

「煤球？」

 

陸子琦彎腰撿起來，翻到背面——

 

一張泛黃的照片。

 

12 歲的許苒，扎著馬尾，穿著校服，蹲在少年救助站的院子裡，懷裡抱著一隻斷腿的小奶貓。

 

而她旁邊，是同樣青澀的陸子琦，正咧嘴笑著，手裡拿著半瓶牛奶。

 

陸子琦瞳孔驟縮，猛地抬頭：「當年和我一起救那隻貓的人是你？」

 

當初的許苒素面朝天，和現在漂著黃毛頭，紋龍畫虎的形象出入實在太大了。

 

許苒抿了抿唇，耳尖微紅。

 

她伸手想拿回工牌。

 

陸子琦卻沒松手。

 

他盯著她，眼神復雜，半晌，忽然低聲道：「……謝謝。」

 

許苒怔住。

 

我滿意地甩了甩尾巴，跳上旁邊的桌子，深藏功與名。

 

——當天晚上，社區公眾號推文裡，陸子琦抱著我站在許苒身邊的照片被瘋狂轉發。

 

配文：【最佳救援搭檔】。

 

11

 

自打社區救助事件後，許苒來陸子琦這的頻率直線上升。

 

每次都拎著沉甸甸的進口貓糧、頂級罐頭。

 

我矜持地表示滿意，圍著她的帆布包轉圈，喉嚨裡發出帝王檢閱貢品般的呼嚕聲。

 

陸子琦嘴上說著「又亂花錢」，但開罐頭的動作倒是挺麻利。

 

這傻子最近還染上了曬娃狂魔的毛病。

 

每天雷打不動，必發朋友圈。

 

我趴窗臺看鳥，他拍一張，配文「閨女思考喵生」；我打翻水杯，他拍一張，配文「閨女行為藝術」；我癱在貓爬架上睡覺，他還要拍一張，配文「看朕的江山！」

 

底下清一色評論：「琦哥，你閨女真俊！」「福氣貓！」

 

陸子琦看得嘴角咧到耳根。

 

這天早上，我正在窗臺上舔爪子。

 

「哐——！！！」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扇門板連著門框，竟被硬生生從外面卸了下來。

 

我被嚇得直接從窗臺彈射起飛，炸著毛縮到沙發角落。

 

陸子琦從床上彈坐起來，睡眼惺忪，一臉懵圈：「誰…誰他媽拆我家？！」

 

煙塵彌漫中，一個身面色鐵青的中年男人衝了進來。

 

男人目標明確，直撲床邊，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就朝陸子琦後腦勺扇去：「S崽子！反了天了你！一天天學不上！正事不幹！還敢給老子在外面搞出孩子來？！我老陸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陸子琦被打得一個趔趄，瞬間清醒，抱著頭滿屋子鼠竄：「爸！爸！誤會！天大的誤會！！」

 

他邊躲邊嚎，「什麼孩子！那是我閨女！一隻貓！一隻貓啊！！」

 

「貓？！」

 

陸父動作一頓，兇神惡煞的眼神掃視一圈，最後落在沙發角落裡的我身上。

 

「真的！千真萬確！」

 

陸子琦把我舉到陸父鼻子底下，「看！煤球！我閨女！朋友圈曬的就是她！」

 

我四爪懸空：「喵…」

 

陸父冷哼一聲。

 

他指著陸子琦還在滲血的耳垂，以及那幾撮依舊支稜的黃毛：「去！把你這身行頭給老子卸了！耳朵上那破玩意兒摘了！頭發染回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麼樣子！」

 

陸子琦瞬間蔫了。

 

「…知道了。」

 

陸父一揮手：「愣著幹嘛？把門板先裝上」

 

工人們立刻開始叮叮當當幹活。

 

陸父在屋子裡踱了兩步，目光又落回我身上。

 

他沉默了幾秒，飛快瞥了一眼衛生間。

 

然後，他伸進了自己口袋裡，摸索了幾下。

 

他撕開包裝：

 

「乖…乖孫女，」

 

「餓不？吃…吃不？」

 

我猶豫了三秒，然後，邁步走過去，舔了舔他手上的牛肉幹。

 

12

 

陸父看著陸子琦染回黑色、卸了耳釘、露出原本清俊但寫滿叛逆的臉，臉色稍霽，但語氣依舊強硬：「鬧夠了就跟我回去。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你，非窩在這鳥籠子裡當什麼精神小伙？丟人！」

 

陸子琦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回去？回哪個家？跟你和那個女的家？」

 

「爸，直說了吧。我跟她，你隻能選一個。有她沒我。」

 

陸父額角青筋暴起：「混賬東西！那是你趙阿姨！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

 

「老婆？」

 

「我媽才走了多久？！你就把人接進門了！誰知道你是不是早就跟她搞上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陸子琦臉上。

 

「呵…打得好。要是…要是我媽還在…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嗎？」

 

陸子琦不再看他，抱著我，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家門。

 

初冬的街頭，寒風刺骨。

 

陸子琦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把我緊緊裹在外套裡，隻露出一個腦袋。

 

我被他勒得有點不舒服，輕輕叫了一聲：「喵…」（你還好嗎？）

 

幾秒後，他像是才反應過來，懊惱地一拍自己額頭：「忘了給你帶貓糧出來了！餓壞了吧閨女？」

 

他抱著我，推開一家便利店的門。

 

收銀臺後面，穿著店員圍裙的宋如墨正低頭整理貨單。

 

四目相對。

 

他抱著我，一步一步，走到了收銀臺前。

 

「宋如墨，我今天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宋如墨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這個開場白。

 

「我跟我爸鬧翻了。跑出來什麼都沒帶。」

 

「煤球她餓了。能不能借我點錢，或者幫她買點吃的？貓糧，罐頭什麼都行。」

 

「我馬上下班。」

 

他脫下圍裙，然後繞過櫃臺走了出來。

 

「你們，跟我去我家吧。」

 

13

 

回到家後，宋如墨徑直走向角落的一個櫃子。

 

他打開櫃門，裡面赫然整齊碼放著幾袋不同品牌的貓糧和幾盒罐頭，甚至還有貓條和小袋凍幹。

 

陸子琦愣住了：「你…你家怎麼有貓糧？」

 

這太意外了。宋如墨怎麼看也不像會養貓的人。

 

宋如墨動作頓了一下，拿出一盒我平時最愛吃的進口罐頭，放在廚房的地墊上，示意我過去。

 

「我媽生前養過一隻貓。橘貓，很胖。」

 

「後來她生病了，很嚴重。我忙著照顧她，等回過神來，那隻貓…不見了。」

 

他垂下眼，看著正埋頭猛吃的我。

 

「可能是自己跑了，也可能是被人抱走了。家裡沒人顧得上它。」

 

陸子琦撓了撓自己剛染回黑色的短發。

 

「那個，以前老找你麻煩，對不住啊。」

 

宋如墨似乎並不意外。

 

他靠在料理臺邊，雙手插在褲兜裡，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用道歉。那種感覺，我懂。」

 

「啊？」陸子琦懵了。

 

宋如墨轉過頭，目光平靜地直視他。

 

「因為我一看到你，也有那種感覺。莫名其妙，無法控制。看到你，就自動切換到敵對模式。」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著光。

 

「很想…收拾你。」

 

陸子琦被他這直白的敵意弄得一時語塞，隨即又有點不服氣。

 

「那你怎麼沒動手？」

 

宋如墨挑了挑眉，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我不是已經收拾過你很多次了嗎？」

 

「哪次你不是灰頭土臉地走？」

 

陸子琦憋紅了臉，又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陸子琦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開口。

 

「其實我對林瑤瑤…」

 

「好像也不是真的喜歡。就是看到她，就控制不住想去追，想讓她看我，但看她護著你，我又氣得要S，很奇怪。」

 

宋如墨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

 

等陸子琦說完，他才緩緩開口。

 

「我知道。因為我能感覺到，有股力量在把我往林瑤瑤身邊推。」

 

「就像預設好的程序。她出現，我的注意力就會被吸引。」

 

「但是，」

 

「我不想妥協。」

 

14

 

自從陸子琦從宋如墨家裡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

 

他不再費盡力氣去討好林瑤瑤。

 

甚至狠心拉黑了林瑤瑤的聯系方式，也不再去上學放學的路上去堵她了。

 

他和宋如墨的關系，倒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越來越好。

 

偶爾在路上遇見了，他還會主動上去跟宋如墨搭話。

 

雖然每次，宋如墨的表情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也沒搓滅他的熱情。

 

周末下午，陽光暖得正好。

 

陸子琦這笨蛋又在折騰我，梳子扯得我毛疼，還對著手機研究什麼「貓咪營養餐」，灶臺上雞胸肉切得歪七扭八。

 

真煩。

 

「咚咚咚。」

 

陸子琦去開門。

 

門外杵著倆人——陸父，和旁邊的中年女人。

 

屋裡其實還行，不亂，畢竟許苒剛收拾過。

 

沒人吭聲。

 

中年女人先動了，她擠出一個笑，聲音放得軟：「子琦，我們來看看你，還有貓孫女。」

 

她衝我扯了扯嘴角。

 

陸父站在門口沒進來，看著陸子琦，他喉頭一陣哽咽：「子琦，當年你媽的事…是我不對。」

 

「但是爸爸可以跟你保證，我和你趙阿姨，絕對在你媽媽去世後才認識的。」

 

「我這輩子，有且隻會有你這一個孩子。」

 

陸子琦身子猛地一抖，眼圈「唰」就紅了。

 

他扭過頭，半天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他沒喊「趙阿姨」，但沒趕人，算認了。

 

一旁的中年女人眼圈也紅了，沒說話，把手裡的東西放地上。

 

水果，還有…一小袋聞著就貴的貓糧。

 

我湊過去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