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到看到最後一個追兵倒下，我才卸下力來，軟倒在地上。

「薇洛！」伊萊亞斯收起劍，回頭看見我脫力的樣子，急步向我奔來，「你還好嗎？」

 

他的表情不再像剛剛那樣冷酷，也不像平日裡一貫的自若，而是寫滿不知從何而來的焦急和擔心。

 

……我和他關系有這麼好嗎？

 

伊萊亞斯半跪在我面前，慌張地伸出手，想要觸碰我腿上的傷口，又顫抖地停在空中，竟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很痛？」

 

我氣若遊絲：「很痛……你離我近一點……」

 

他毫不猶豫地跪著往前挪了挪：「怎麼了，我抱你起來？」

 

一道寒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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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住從袖中滑出的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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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伊萊亞斯一瞬間瞪大的雙眼，看見那張平日裡總是掛著遊刃有餘微笑的臉上寫滿錯愕，我竟然有些想笑。

 

我咽下不合時宜的笑意，努力冷著臉：「你到底是什麼人！既然已經是伊芙琳大魔法師的學生，何必再進入學院學習？」

 

伊萊亞斯一怔，隨即泄氣地笑了：「你聽到我和長老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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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凌晨離開前，我去找精靈長老辭行。

 

「這就是你明明已經在伊芙琳那裡完成學業，卻還堅持要進入皇家學院學習的原因？因為薇洛和芙蕾雅？」

 

聽清楚長老的話後，我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伊芙琳？

 

哪個伊芙琳？

 

是我想的那個，被譽為百年來最強大的魔法師的伊芙琳嗎？

 

是那個，年輕時的畫像被珍藏在父親書房最深的抽屜裡的伊芙琳嗎？那個據母親說，是父親初戀的伊芙琳？

 

因為我和芙蕾雅又是什麼意思？

 

伊萊亞斯的聲音在下一秒響起：「是，您說對了。畢竟我實在太想知道，老師年輕時候的戀人，在和老師分開後，和別人生下的孩子是什麼樣子了。」

 

「親眼所見，才發現薇洛和芙蕾雅都那麼天真，輕易就中了別人設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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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是伊芙琳老師的弟子，因為是和人類的混血，母親怕我在精靈族地中受到歧視和欺負，在我還小的時候就把我送去了伊芙琳老師那裡。」

 

在短暫的驚愕過後，伊萊亞斯堅持要先給我處理傷口。

 

雖然他看起來比我自己還要擔心和在意我的傷勢，但早上聽到的那些話讓我無法放下心來相信他。

 

我不肯先放下匕首，他不肯先開口解釋。僵持過後，我們決定就著匕首架在他脖子旁的這個姿勢讓他給我包扎。

 

「無論是心性還是魔力，伊芙琳老師都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人，」伊萊亞斯小心翼翼地往我的傷口上撒藥粉，看見我吃痛皺眉後更加小心地放輕了力度，「所以知道這樣的伊芙琳老師年輕時有個念念不忘的戀人之後，我就對他充滿好奇。」

 

處理完傷口，他滿意地舒了口氣，抬頭對上我的目光，眼睛裡盛滿我從來沒在他身上見過的平和的溫柔。

 

「再後來，知道這位戀人竟然是我們的國王陛下，還已經生養了兩位公主，對你和芙蕾雅產生好奇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吧。」

 

我被他眼中的溫柔所攝，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仰身子，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加深才反應過來，掩飾般清了清嗓子。

 

「咳，那設下的陷阱是怎麼回事？芙蕾雅的受傷和你有關嗎？」

 

想起還昏迷不醒的芙蕾雅，我再次冷下目光看著他，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輕易相信這個可能的罪魁禍首。

 

「我發誓，這和我無關。」伊萊亞斯的表情認真，「但我覺得，使你失去元素回應的，和讓芙蕾雅受傷的，應該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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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有一本記錄了很多近乎失傳的魔法的筆記本，」伊萊亞斯看著我，「裡面有一種魔法，會使人產生某種認知上的幻覺。」

 

「相信幻覺的程度越深，元素的回應就會越弱，最終導致永久性地失去魔力。」

 

聽到這裡，我悚然一驚。

 

機械的系統，除了發布針對芙蕾雅的任務無法進行任何深入的溝通……自從我開始完成系統任務，魔力就時常失靈……還有最後那個要在禁林中使芙蕾雅受傷的任務……

 

「如果我沒猜錯，你產生的幻覺是要完成某種任務，而這種任務是跟芙蕾雅有關的。」伊萊亞斯語氣冷靜。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移開了匕首，完全相信了伊萊亞斯的話。

 

我把系統要我針對芙蕾雅的事告訴了他。

 

「這就沒錯了，你已經完成到了最後一個任務，所以你的魔力常常失靈、得不到元素的回應。但最後芙蕾雅的受傷實際上又並不是你造成的，施加在你身上的魔法並沒有完全成立，所以你仍然有恢復魔力的可能。」

 

伊萊亞斯安慰地握住了我的手：「別擔心，隻要找到施法的人，這種幻覺就會被打破，對魔力的禁錮也會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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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芙蕾雅呢，既然那個施法的人實際上是要我失去魔力，又為什麼要傷害芙蕾雅？」

 

想到一直以來我針對芙蕾雅所做的所謂系統任務都隻是幻覺導致的認知混亂，其實我根本沒必要傷害芙蕾雅，我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憤怒。

 

對輕易就相信了系統的我自己，也對那個藏在暗處的不懷好意的施術者。

 

「也許，是因為他不僅僅想要你失去魔力？讓你失去魔力隻是他達到最終目標的一個過程？一個附加品？」伊萊亞斯偏了偏頭，嘆了口氣，「好吧，現在我們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來吧，讓我們去取得巖晶，然後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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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上次說，幕後黑手的目的可能不隻有讓我失去魔力，」我出神地盯著馬車裡的裝飾，喃喃道，「他明明可以讓我去執行其他的任務，為什麼非得讓我針對芙蕾雅呢？」

 

「一下子針對兩位皇室，不是太引人注意了嗎？」

 

伊萊亞斯正專注於把從上一個城鎮買來的特色糕點擺放整齊：「你是說，讓你針對芙蕾雅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就是要你的行動引人注目？」

 

馬車外傳來翅膀扇動的細微聲響，我打開窗戶，把窗外的客人迎進來。

 

「嘶。它啄我！」

 

伊萊亞斯看著這隻腳上系著信、昂首挺胸地盯著他看的鴿子，伸手想逗弄它，卻反被嫌棄地啄了一口。

 

我責備地看了他一眼，將信解下：「行了，是你先招惹人家的。」

 

下一秒，看清紙條上的內容，我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我們好像猜對了。」

 

「父親放出我摘取巖晶失敗的假消息後，索恩請求面見、獻上了一朵冰霜巖晶，」我抬頭，和伊萊亞斯對視，「並且他提供了我針對芙蕾雅的種種證據，說芙蕾雅受傷是我有意為之，請求父親對我治罪。」

 

「治罪？他處心積慮地引導你針對芙蕾雅，把這些事情一一記錄下來，卻又不想讓芙蕾雅就這樣昏迷下去……」

 

「我想，他其實並不想真的傷害芙蕾雅。引導我針對芙蕾雅，應該是為了制造我傷害胞妹的皇室醜聞，讓我失去大家的信任、剝奪我的繼承權、促使芙蕾雅成為唯一的皇位繼承人吧。」

 

「那你下一步想怎麼做？」

 

我微笑起來。

 

20

 

夜色降臨後的王宮花園。

 

芙蕾雅站在花間，月光傾瀉下來，顯得她原本就動人的樣貌更加惹人憐愛。

 

索恩站在她面前，表現得一貫的溫柔體貼：「殿下，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芙蕾雅轉頭看向他，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漠：「我有沒有不舒服，你不知道嗎？處心積慮地跟蹤我和姐姐，發出魔法傷害我導致我昏迷，現在又裝好人拿出巖晶。」

 

芙蕾雅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你真令我感到惡心！」

 

索恩顯然沒有想到芙蕾雅會知道這些事情，但還是努力保持著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導致你昏迷明明是薇洛公主，這段時間她一直欺負你，我都看在眼裡，所以那天我才不放心跟著你們去了禁林。」

 

「是我親眼所見，薇洛公主攻擊了你！」

 

芙蕾雅歪了歪頭，表情松動了：「其實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不希望你為我做了這麼多還要瞞著我。」

 

她上前幾步，伸手去拉索恩的手：「我不會怪你的，但你得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任何人瞞我都可以，但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也瞞著我。」

 

索恩像被巨大的驚喜砸中了：「殿下，我……你是說真的？你喜歡我？」

 

芙蕾雅露出笑容，眨了眨眼：「這還不能證明嗎？」她示意索恩低頭看她牽住的他的手，「所以告訴我吧，如果你也愛我，那我們的目標是相同的，不是嗎？沒必要再瞞著我。」

 

索恩猶豫了，但芙蕾雅一直用期待又柔軟的目光看著他，他最終還是開口了。

 

21

 

「薇洛！你怎麼了？」

 

索恩說出真相的那一瞬間，我腦內一陣劇痛。

 

我想起來了。

 

前世我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意外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剛剛出生的大公主, 被母親取名為薇洛。

 

魔法帶來的認知混亂, 之所以產生了系統, 是因為前世我看過不少系統文，潛意識和索恩施展的魔法產生了交互。

 

原來是這樣，原來我本來就是薇洛。

 

芙蕾雅本來就是我的妹妹，我一起長大的，相親相愛的妹妹。

 

22

 

「索恩·德雷克！你利用魔法故意傷害薇洛和芙蕾雅，謀害皇室, 還挑撥薇洛和芙蕾雅的關系, 偽造供詞，該當何罪！」

 

父親忍著怒火, 聽完索恩向芙蕾雅說明的他所有計劃, 大步走出，厲聲呵斥道。

 

索恩驚惶地抬起頭，看見父親和德雷克公爵、布萊克伯爵從柱子後走出, 低頭想尋求芙蕾雅的意見, 她卻已經甩開他的手，退到了父親身邊。

 

「芙蕾雅, 你……」

 

「你以為用這樣的陰謀詭計為芙蕾雅謀求皇儲之位，她就會對你另眼相待嗎？你未免太看低她了。」

 

我走到芙蕾雅身邊, 握住了她的手。芙蕾雅真心地笑了起來, 貼在我身旁。

 

看見我和伊萊亞斯走出, 索恩更是見了鬼一般：「你、你們……！」

 

芙蕾雅眸子裡沒有絲毫剛才的溫情，冰冷地看著索恩：「你以為你在幫我, 但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感受。」

 

「我不需要用和姐姐的感情換來的皇儲位, 如果姐姐能治理好這個國家，那就由姐姐來當這個皇儲；如果我做得更好, 就由我來，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過我和姐姐的感情，沒有任何人能通過我傷害姐姐。」

 

芙蕾雅語氣果決, 厭惡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索恩。

 

德雷克公爵也失望地看著索恩：「我沒想到你會對兩位公主做出這種事, 你實在是膽大妄為！」

 

他轉向父親：「陛下, 請您寬恕我教子不嚴的罪過，我請求您, 除去索恩的繼承權，將他圈禁在他母親的城堡中, 永世不得出。」

 

23

 

一年後。立儲儀式上。

 

王宮大廳金碧輝煌,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灑落進來。

 

紅毯從大門一直鋪到王座前，兩旁站立著身著盛裝的貴族和官員, 臉上無一不洋溢著興奮和期待。

 

「薇洛, 以後你將要擔起這個國家的重任了。」

 

父親將象徵皇儲的戒指戴在我手上，又拉過芙蕾雅，將我們的手交疊在一起，「芙蕾雅, 你要好好輔佐姐姐，和姐姐一起善待我們的子民。」

 

我和芙蕾雅相視一笑，握緊了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