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連果子酒都能喝醉,哪裡能沾他常喝的烈酒?
陳敬宗提議這個,圖的便不單純。
想到內室那面昂貴的西洋鏡,華陽撥開陳敬宗的手,並瞪了他一眼。
陳敬宗也不失望,自斟自飲起來。
隻是到了夜裡,他還是抱著長公主好好地討了一番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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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們千裡迢迢地來到京城,一路上不容易,但為了避免藩王與京官勾結,元祐帝隻款待了他們三日,便客客氣氣地送走了這群藩王。
華陽仍然跟著弟弟送了一回。
第二日安樂大長公主就來做客了。
春光融融,姑侄倆並肩在花園裡散步,牡丹尚未綻放,海棠開出了一團團緋雲。
安樂大長公主折了一枝海棠,插在自己發間,問侄女:“如何?”
華陽笑道:“美似天仙。”
安樂大長公主看看侄女細如凝脂的臉,再摸摸自己的,輕嘆道:“天仙什麼啊,已經開始老了,眼角都生皺紋了。”
華陽仔細觀察姑母,剛想說哪裡有皺紋了,安樂大長公主故意笑得誇張些,果然在眼角處擠了幾條細紋出來。
華陽:“……您平時又不會那麼笑。”
安樂大長公主:“可我以前這麼笑也不會出現皺紋,所以還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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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才二十四歲,還無法理解姑母的心情,而且在她看來,姑母真的美貌依舊,倒是宮裡的母後,竟然已經長了銀絲,所幸隻是兩三根,宮女梳頭時瞧見,從發根剪斷了。
陽光漸漸變曬,姑侄倆坐到了涼亭中。
安樂大長公主提到了這次新政:“這兩日我出門,街上百姓都在討論新政,皇上年輕膽大,陳閣老也真是有魄力,敢跟天下官紳對著幹,我還聽說,他把陳三郎派去了徐閣老所在的華亭縣?”
現在的內閣沒有姓徐的閣老,安樂大長公主口中的徐閣老,乃是已經回鄉養老的前前首輔,曾經陳廷鑑都得乖乖聽對方的話。
據說,徐閣老家裡有幾十萬畝田地,便是他還是正一品的大員時,也隻能免稅一萬畝田而已。可想而知,這次朝廷推行新政,光一個徐家就得多繳多少田賦,陳孝宗在那邊又會受到多大的阻力。
華陽苦笑:“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若陳閣老都不敢帶頭得罪官紳士族,其他官員更加投鼠忌器。”
安樂大長公主哼了哼:“拜你公爹所賜,姑母也得多交一筆田賦。”
華陽:……
她有些訕訕,安樂大長公主撲哧一笑:“逗你的,姑母光領朝廷的俸祿就能一輩子逍遙快活了,又沒有子孫要養,豈會介意田賦,更不至於為了新政跟你抱怨什麼。”
華陽欽佩道:“若天下宗親都如您這般支持新政就好了。”
安樂大長公主:“難啊,咱們當公主的還好,那些藩王郡王們,個個養了一堆小妾通房,養的人多花銷就多,要想一直維持奢華的用度,便隻能想方設法地往家裡斂財。”
華陽冷笑:“財路不正,便隻能咎由自取。”
安樂大長公主:“我居然剛看出來,你還是個嫉惡如仇的,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用過午飯,安樂大長公主告辭了。
華陽被姑母的話勾起思緒,傍晚陳敬宗回來,她闲聊道:“大哥三哥離京三個月了,可有寫信給你?”
陳敬宗:“不曾,怎麼突然提到他們?”
華陽防著他吃飛醋,提起自己與姑母的談話。
陳敬宗:“大長公主還真是消息靈通,京城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華陽:“你就不擔心他們嗎?大哥在廣東,就算他是首輔家的大公子,到了那邊也難以靠身份服眾。還有三哥,別說他當年隻中了探花,就是中了狀元,對上徐閣老也無濟於事。”
陳敬宗:“難才要派他們出去,不然哪顯得出他們的本事。”
華陽:“……跟你沒什麼好說的,月底休沐,我要回去探望母親。”
陳敬宗:“探望母親,還是打聽大哥三哥有沒有給家裡寫信?”
華陽:“怎樣都與你無關。”
陳敬宗將人拉到懷裡硬找關系,一直到丫鬟們要端晚飯進來,他才松開了氣喘微微的長公主。
待到休沐日,夫妻倆一起坐車前往陳府。
剛下車,就見裡面管事送了一位媒婆出來。
媒婆激動萬分地給長公主、驸馬行禮。
陳敬宗臉色發沉,自家三兄弟都成親了,媒婆為誰而來?最大的侄女婉宜也才十四歲!
在陳敬宗眼中,十四歲的侄女依然是個孩子,誰敢早早盯上侄女,那就是不安好心!
華陽雖然吃驚,倒也沒有他這麼抗拒這回事,十四五歲的大家閨秀,本來就是談婚論嫁的年紀。
兩人直接來了春和堂。
首輔陳廷鑑早就沒了休沐日,今日又在宮裡,春和堂這邊,因為來了媒婆,俞秀、羅玉燕都陪著婆母。
華陽坐到了孫氏旁邊的主位,陳敬宗坐在兩位嫂子對面。
他先開口:“有人看上婉宜了?”
俞秀覺得小叔此時的眼神帶著幾分兇狠,她不敢直視,看向婆母。
孫氏淡笑道:“是啊,吏部侍郎馬大人家的長孫今年十八,飽讀詩書,與婉宜年齡倒是相配。不過老頭子說了,等你大哥回來再考慮婉宜的婚事,反正那時候婉宜也才十七,不算晚。”
今年的新政比前面考成法、清丈土地都難,官場人心浮動,有人不確定老頭子能堅持多久,不敢與陳家結姻親,有的人看好老頭子,願意用結親的方式向老頭子投誠,總之各有心思,惦記的都是官場那一套,沒幾個是真正喜歡婉宜這孩子的。
丈夫不想拿孫女去拉攏黨羽,孫氏比他更舍不得,她一直想要個女兒,生不出來沒辦法,婉宜是她的第一個孫輩,從小聰慧伶俐溫婉明媚,孫氏當成心肝肉一樣疼,不千挑萬選,絕不會草草率率地定下親事。
陳敬宗聽了母親的話,臉色好轉:“理該如此,多留幾年吧。”
華陽手裡端著茶碗,茶水是清綠的顏色。
婉宜是陳家眾人的掌上明珠,亦是她最喜歡的晚輩。
上輩子陳家眾人被發配邊關,她最擔心的也是婉宜,所以,那日大雪她回到長公主府,便讓周吉準備兩輛馬車與御寒衣物,再帶上一隊侍衛,去護送陳家眾人出行。她不要曾經玉樹臨風的探花郎手戴镣銬被人圍觀,不要大郎幾個少年承受千裡跋涉吃苦,更不可能讓兩位嫂子與侄女們遭遇任何女子都避之不及的災禍!
公然照拂被朝廷發配的罪臣家眷,她這個長公主大概也是頭一份了。
當時的華陽,沒心情去想別人會怎麼看,她也不在乎。
她甚至盼著哪個言官去弟弟面前參她一本,然後她好看看,弟弟是不是連她這個姐姐都不認了。
可一直到她病倒,京城裡都沒什麼動靜,那些言官像不曾聽說此事一樣,在朝堂上閉口不提。
母後不會幹涉,弟弟,他怕是沒臉管。
華陽端起茶碗,淺淺地飲了一口。
自打她回京,做了那麼多事,也一直在明著暗著將弟弟往明君的路上帶。
用不了多久便是端午,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弟弟究竟有沒有正回來。
第175章
自打何清賢進京, 宮裡各種用度都節儉了不少,隻是逢年過節的,宮裡也該熱鬧一下, 愉悅太後、皇上的身心。
四月中旬,宮裡給在京的皇親國戚們傳了口諭, 端午會有宮宴,為推行新政忙了半年的大臣們也可參加。
端午前一日,華陽、陳敬宗來陳府過節。
華陽終於又看到了公爹,短短半年,公爹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一些, 那都是忙的、累的。
三月下旬朝廷發布新政令, 到如今全國各地方州縣都已經接到了消息, 離京城近的一些官員更是三天兩頭的往宮裡遞折子, 匯報的無非是哪哪家士族聯名上書反對了,亦或是哪幾家書院的學子們又在鬧事。
單獨拎一件出來, 無足輕重, 可這樣的折子多了, 便成了輿論壓力,仿佛全天下都反對新政, 都在怨恨皇帝與內閣。
不在其位, 華陽無法對公爹、弟弟的壓力感同身受,但肯定不會好受就是了。
這次來陳府,華陽就準備了滿滿兩箱子藥材補品, 叮囑婆母為公爹調理身體。
婆媳倆說話時, 陳廷鑑就在旁邊坐著, 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然後對華陽道:“長公主不必為臣憂慮, 當初推行考成法時,天下官員有半數都上書責備臣,臣全部置之不理,今年推行新政,同樣的情形無非再來一遍,臣早習慣了,絕不會將那些詬病之詞放在心上。”
他看的是天下全局,軍務、經濟、官場、邊國、天災等等,手上下著一步棋,心裡已經在盤算幾步之外,皇帝年少才會因為那些瑣事牽動肝火,他,隻要沒出大亂子,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五十六歲的首輔大人慢悠悠地摸著長髯,胸有成竹、仙風道骨。
其實是有些自負與輕狂的,隻是老頭一輩子都卓爾不群,他自己早已無法察覺。
孫氏頗為嫌棄地瞪了丈夫幾眼,瞪完之後卻無法掩飾眼底的笑意。
華陽看得明白,午宴結束與陳敬宗回了四宜堂,她才有機會跟陳敬宗分享她的洞察:“母親一定很喜歡父親。”
陳敬宗站在洗漱架前正在洗臉,聞言,他也沒看坐在床上的長公主,隻闲聊似的應道:“那當然,連你這個長公主都對老頭子青睞有加,母親一個地方出身的小小民女,早就被老頭子的風採迷得神魂顛倒了。”
華陽:……
她撿起剛剛脫掉的軟底睡鞋,輕輕一丟,正好砸在陳敬宗的後腰。
砸完了,睡鞋跌落在地,發出一聲輕響。
陳敬宗低頭看看長公主的睡鞋,再看看床邊怒目瞪他的長公主,忽地道:“你也一定很喜歡我。”
華陽不懂他怎麼得到的這種結論:“我怎麼喜歡你了?”
陳敬宗:“母親也經常嫌棄父親,偶爾也會動手打兩下,這不跟你對我一模一樣?如果你覺得母親很喜歡老頭子,那也就證明你也同樣喜歡我。”
華陽反駁:“母親對父親的嫌棄是假的,我對你的嫌棄卻是真的。”
說完,她背對他躺下了。
陳敬宗笑了笑,默默地擦幹手臉,一邊往拔步床走一邊解開外袍,最後隻穿一條中褲來到床上,按平側躺的長公主,一手扣住她一條腕子,撐在她身上道:“來吧,讓我瞧瞧,長公主是怎麼真嫌棄我的。”
華陽動彈不了,隻能拿眼睛瞪他。
陳敬宗什麼都不說,也不做,就那麼似笑非笑地與她對視。
沒過多久,華陽先偏了頭,睫毛半垂,紅唇輕抿,好像有點慍怒,那牡丹花似的臉頰卻越來越紅,越來越豔。
陳敬宗親她袒露的耳垂:“就這麼嫌棄人?那我寧可天天都被你嫌棄。”
蓮花碗才剛剛預備上,那東西怎麼也要等到傍晚才能用,陳敬宗親得長公主軟了身子,也就放開了她,躺到一旁。
到底是夏天,他也不想白白弄出一身汗來。
華陽側躺著,看了他一會兒,道:“明日進宮赴宴,我順便在宮裡住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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