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李將人打發了,回過頭來。
“你不在陛下身邊當值,在這裡鬼鬼祟祟做什麼?別怪我沒提醒你,兩儀殿可是嚴禁私相授受的。”
“你懂什麼。”康李嗤笑道:“這是寧壽宮的人。”
“跟外面的人串聯,更是罪加一等。”何晉榮開著玩笑。
“去去去。”康李沒多解釋,轉身擠開何晉榮進了殿內,留下老搭檔一臉莫名其妙。
今天沒有早朝,寧熙帝就在自己宮裡一批批的召人來問話,接見臣子。
康李瞅準了一批朝臣觐見完了,皇帝身邊正好空蕩的時候,端著茶杯走了進去。
“陛下忙了一上午了,何不出去走走,也松快松快,昨兒太後娘娘不是還說今天宴請宗親,請陛下去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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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康李咬了咬牙,大著膽子裝作沒看見,自顧自的道:“寧壽宮現下可是熱鬧,各宮娘娘們都在……”
皇帝已經很不耐煩了,他正要開口呵斥,就聽見康李的下半句:“……就連上次在御林苑,您賞了逐日的那位小姐也在。”
皇帝的動作頓了頓,轉過頭看向他。
康李垂下眼睛:“陛下去了也是跟太後娘娘進進孝心了。”
皇帝一開始並沒有表態,他移開視線繼續批折子,殿內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康李都以為自己在做無用功時,皇帝突然將朱筆扔到一邊,略顯無奈地笑了起來,接著抬頭指著驚了一跳的康李笑罵了一聲:“老來滑頭。”
看著皇帝向外離去的身影,康李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拂塵一揮,揚聲道:“快去擺駕。”
門外的內侍以最快的速度動了起來,預備皇帝出行,又跑來問:“是去哪裡?”
“廢話,自然是寧壽宮!”
何晉榮站在門口疑惑的問:“這又是鬧哪一出?”
康李路過他身邊,輕“呸”了一聲:“半點用處也沒有,光長了眼長了心有什麼用,沒長手不還是沒法替主子分憂麼。”
何晉榮就如同康李所說,雖然不喜歡行動但是卻有滿身的心眼,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八九分,他怔了怔,想到方才皇帝的反應,也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太過謹慎,竟錯失了機會。
*
這邊寧壽宮已經擺起了午宴,眾人按照親疏分列兩邊,太後身邊隻留了恪敬公主和鄧妃,又將邵循安排在了鄧妃身邊,據說是方便恪敬公主抬頭就能看見她。
太後面前,沒人敢打機鋒,也都識趣的作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也就是吃了一口的功夫,外面的通報聲就傳來了:
“娘娘,陛下到了。”
邵循的筷子點到碗沿上停住了,她抬頭望向二公主,之見對方也正往這邊看,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說。
她重新低下頭,將筷子放下,準備接駕。
太後沒想到兒子這樣給面子,雖然遲了一點,但居然聽話的來了,登時喜出望外:“快請進來!”
比太後更高興的是諸位嫔妃,她們迅速的反應過來,皇帝一進來,就迅速離席,行禮接駕。
“見過陛下——”
於是迎接皇
34. 晉江獨發 烈酒
皇帝直接走到太後身邊:“娘娘這裡倒是熱鬧。”
太後很是高興, 她笑眯眯地道:“是熱鬧,就是差了親兒子,可巧你就給補上了……冬槐, 給你們陛下看個座。”
她自然覺得皇帝肯定要做東首的上座, 正好還挨著恪敬公主,讓他們父女倆親近親近。
可是那個叫冬槐的中年宮人帶著人上桌椅的時候悄悄的抬了抬頭,看了眼皇帝身後康李的眼色, 就腳步微頓, 帶人將皇帝的座位安在了西首。
太後倒也沒當回事, 畢竟若論母子關系,兒子坐在母親下首也屬應當。
皇帝微微挑了挑眉毛,也沒發表什麼意見, 就在這處坐了下來。
鄧妃倒是有些窘迫,她畢竟是皇帝的寡嫂, 跟小叔子坐在一起總是讓人覺得怪異。
於是出於避嫌的心思,她示意侍女將面前的桌子和自己的座位往後撤了一撤。
邵循這才發現這樣一來自己和皇帝之間竟沒隔人, 隻是空出了一個人的位置而已。
她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座位,卻發現若桌子不搬,那她怎麼也沒法挪遠的。
皇帝身前的菜品酒水已經備好了,這時麗嫔先開了口,她的聲音十分嬌柔,像是含了滿口的蜂蜜,讓邵循在旁邊聽著都覺的甜:“陛下, 太後娘娘盼了您許久, 您來遲了,可要罰酒一杯。”
邵循清楚的看見她身邊的和妃打了個寒戰。
皇帝沒說話,反而是太後道:“今天宴上是恪敬獻上的美酒, 皇帝,你就喝幾杯罷。”
恪敬公主道:“父皇,女兒家裡有個酒匠,有一手祖傳的功夫,這是他最拿手的‘桃源釀’,女兒特地帶進宮來請諸位一嘗。”
鄧妃提醒道:“楨兒,你有了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恪敬公主對和她沒什麼利益衝突的鄧妃倒不算刻薄,她客氣道:“謝鄧娘娘關心,我隻是沾沾唇而已,不會喝的。”
鄧妃舒了口氣,點了點頭。
太後最願意看別人關心恪敬公主,特別是這人是鄧妃就更讓她開懷了,她欣慰的衝著鄧妃一笑,接著對皇帝道:“你嘗嘗吧,也是恪敬的一片孝心。”
皇帝便舉起酒杯:“便祝太後娘娘千秋長壽罷。”
眾人見狀,一同拿起酒杯,共敬了太後一杯。
太後難得這樣高興,將杯中之物一口飲下,接著放下杯子:“這酒如何?”
妃嫔和宗親都紛紛誇贊起來:“公主這酒真是名不虛傳,香醇可口,實在不是凡品。”
邵循自己也覺得雖然恪敬公主人挺討厭,但是家裡的酒確實好喝,不僅香醇,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甜味,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她忍不住將唇湊上去,又抿了一口。
“皇帝覺得如何?”
男人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手中轉動著酒杯,“不錯。”
他這句算是贊賞,不想太後聽了卻哈哈大笑起來,引得眾人矚目。
她都指著皇帝道:“我就知道,你一貫會糊弄人,這次果然也不出所料。”
“兒子說的是實話。”皇帝道:“母後可莫要冤枉人。”
太後的臉上顯出了慈愛又嗔怪的表情:“為娘的還不知道你?從小在軍營裡頭跟莽漢們學壞了,喝酒時燒刀子都嫌不夠味兒,這桃源釀是女人們喝的玩意兒,你嘗起來怕是覺得比白水還淡,哪裡能談得上好喝呢。”
皇帝看著酒杯低低地笑了:“難怪都說知子莫若母,兒子算是服了這話。”
太後的笑漸漸淺了些,有些悵然道:“我知道你這是哄我開心……也是個好孩子……”
接著她可能察覺到這裡有太多外人,實在不是個談心的好地方,便收了有些外露的神色,喚人重新上了一壺酒:“我就知道你喝不慣,也不用勉強,這裡特地給你留了你愛喝的。”
相比於太後的態度,皇帝顯得十分平靜,他沒怎麼說話,隻是笑著受了太後的好意。
“給每人的桌子上都添一壺吧。”太後的心情明顯已經收拾好了:“你們也嘗嘗皇帝愛喝的酒……保管一杯就醉。”
德妃道:“太後娘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臣妾等見了都覺得感動極了。”
其他人包括淑妃也都附和起來,一起感嘆太後皇帝之間的母子情深。
邵循聽了卻有些不太贊同,可能是她從小所處的環境與眾不同,親人之間關系也更復雜些,所以對親情這個話題有點獨到的理解。
太後和皇帝之間的感情……怎麼說呢,有點像邵循自己和邵揆之間的的那種意思。
愛還是愛得,疼也一定很疼,但是……隔閡卻比那自來就有的親情更加深重,像是一道不算寬卻深不見底的鴻溝,隔在兩人中間,外人看不見,但隻有自己知道這道鴻溝有多麼顯眼多麼難以忽視。
邵循原本一直盡量淡化自己的存在,一句話不說,希望所有人都能把她忘了最好,但是現在卻忍不住像皇帝那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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