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他的人生第一課：

便是睚眦必報。

 

11

 

陳南嶼還是低估了網上的輿論，樂樂的撫養權被判給了我。

 

他被撤掉總裁的職位後，將手上的股份變了現。

 

重新開了家小公司。

 

我剛從臺裡出來，就見陳南嶼低聲下氣地跟在一群人身後，求他們看一眼自己的策劃書。

 

像極了落水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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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沒打落水狗的興趣，免得被沾上白惹一身騷。

 

那邊有人看到了我。

 

「黎總。」

 

我揚起一抹假笑走過去。

 

怎麼說也是公司的合作商，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楊總，於總。」

 

我點頭示意。

 

陳南嶼見我過來，眼底滑過一絲難堪，隨即將頭別到一側。

 

楊總看著我打趣：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黎總最近越來越漂亮了，不愧是女中豪傑。」

 

我笑笑：

 

「其實漂亮隻是我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幾人樂得開懷，又瞥向一旁的陳南嶼。

 

「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當初我們想見一次陳總Ṭū́ₗ可都得提前一個月預約。」

 

陳南嶼垂著頭陪笑。

 

我和他們告別後不久陳南嶼就從身後追了上來。

 

「知知……」

 

他看著我半晌欲言又止。

 

我不耐煩地看時間，馬上樂樂就放學了，我還急著去接他。

 

「知知，等我東山再起，我們就復婚吧好不好？」

 

「樂樂也不能沒有爸爸不是嗎？」

 

面前的男人眼底帶著小心翼翼，我突然有些想不起多久沒見過他這副樣子。

 

「陳南嶼，你還記得嗎？」

 

我看著對面的辦公樓緩緩開口：

 

「當初我進了氣象臺後，你在租公司時專門選的對面的辦公樓，你說即使在上班也要時時看著我。」

 

「但是僅僅五年，你就能在辦公室和小情人酣戰，陳南嶼，人這一輩子賭輸一次我認了，但有第二次，就是我活該。」

 

陳南嶼笑得難看，這次，他沒再攔我。

 

12

 

為了慶祝我的生日，我牽著樂樂的手去超市大採購了一番。

 

不用照顧一大家子，現在的我隻用挑自己喜歡的就成。

 

拎起食材，我帶樂樂去挑他喜歡的零食。

 

樂樂拉著我的手，問詢我的意見。

 

「你喜歡你就拿，反正我給你的就一百塊錢的金額，你自己支配。」

 

付完錢，我笑著帶樂樂走出超市，卻正撞上陳南嶼。

 

他紅著眼上前：

 

「知知，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好想你和樂樂。」

 

「好想吃你做的菜，自從你走後，家裡一團糟，你不想看到爸媽，我已經讓他們回老家了，至於舒曉曉，我和她也徹底斷了，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聽說舒曉曉那段時間懷孕了，陳南嶼爸媽很是高興。

 

好吃好喝地供著，就等著抱他們陳家的大胖孫子。

 

結果冒出個男的，非說舒曉曉肚子裡懷著的是他的孩子。

 

後來一對時間，陳南嶼頭上綠得發光。

 

舒曉曉被趕出家後跟著那男的走了。

 

現在在這裝什麼父慈子孝。

 

「樂樂，過來讓爸爸抱抱。」

 

樂樂後退了一步：

 

「爸爸，你說的不對。」

 

陳南嶼愣在原地，有些不解。

 

樂樂抬起頭看我，我摸摸他的頭發以示鼓勵。

 

「爸爸，你本來就是做錯了，但是你始終都沒有給媽媽道歉，在幼兒園裡，有小朋友做錯了事，他要給另一個小朋友道歉，而且另一個小朋友也不一定就要原諒他。」

 

「大人的事我不懂，我之前說錯了很多話，讓媽媽傷心，爺爺奶奶以前一直讓我將見過舒舒阿姨的事瞞著媽媽，媽媽那時候一直偷偷哭，但是爸爸，媽媽自從搬出來後，臉上的笑多了很多。」

 

「我隻想讓媽媽開心，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陳南嶼一張臉漲得通紅，第一次被兒子這麼說滋味怕是不好受。

 

我以前總是將自己的委屈藏在心裡，為了陳南嶼口裡的「一切都是為我們這個家好」就一次次地降低自己的底線。

 

可我現在想明白了，人無論何時何地，首先得愛自己。

 

我拉起樂樂的手，瞥向一旁的陳南嶼：

 

「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和樂樂的生活不想你再來打擾。」

 

樂樂板著一張小臉，回頭看他爸爸：

 

「我是男子漢，以後我會保護好媽媽的，絕對不讓她再被壞人欺負。」

 

聽著這番維護的話，我感到心裡一陣暖洋洋的。

 

樂樂的話S傷力十足。

 

話音剛落，陳南嶼就捂著臉任由眼淚從手縫中流出。

 

我扭頭朝樂樂笑笑：

 

「走吧，媽媽今天回去給你做紅燒魚！」

 

樂樂興奮地跳起來，牽住我的手。

 

「我還想吃一包薯片！」

 

「準許！」

 

「好耶！」

 

身後的人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成為一座雕塑。

 

我始終沒有回頭。

 

在陳南嶼灼灼而又痛苦地視線裡，我牽著樂樂，走向我們娘兩的新生活。

 

13

 

海城的洪水比我們想象中嚴重的多。

 

第三天早上開始一切信號都沒有了。

 

臨行前，樂樂擔憂地抱住我：

 

「媽媽，你會有危險嗎？」

 

我告訴他，這是一個氣象主播的責任。

 

我們要不畏艱難，勇敢地走向前線，去播報更真實的新聞，救出更多的人。

 

水流實在太大了。

 

摩託艇負責從巷子裡把人接到衝鋒艇上。

 

衝鋒艇接到人還需要抓車拉回岸上。

 

水流太大沒有抓車根本到不了安全的地方。

 

每個人臉上都是凝重。

 

我以公司名義捐出兩百萬以及各種物資。

 

「黎總，這裡水位還在漲ŧůₘ，太危險了，我讓直升機先送您回去。」

 

助理彎腰在我耳邊說道。

 

我看了看已經快要蔓延到腰上的洪水。

 

那邊還有很多災民沒有被救出來。

 

我SS掐著自己的手掌心。

 

其實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想過做一個多麼偉大的人，或者是對這個社會有多大用處的人。

 

我很自私的。

 

我隻想守著我的小家過好自己的日子。

 

腦海裡不斷在天人交戰。

 

一個聲音說ƭüₒ：

 

「你以為你有多大本事？這裡這麼多人，你能救得了誰？再說了，你救了別人就不管自己的兒子了嗎？他還在家裡孤零零地等你，不知道有多害怕。」

 

另一個聲音反駁：

 

「可是你走了這些人更沒了主心骨，誰家沒有親人，他們都在前線等著，憑什麼你就是特殊的？以後難不成你要告訴樂樂，他的媽媽是個臨陣脫逃的膽小鬼嗎？」

 

……

 

「我不走了。」

 

我不止是黎總，還是一名優秀的氣象臺主播。

 

我要用更大的能力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告訴樂樂，他的媽媽不是逃兵。

 

突然，我看見那邊一個小女孩站的地方即將被洪水衝倒。

 

來不及多想。

 

我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將她推到岸上。

 

可我卻趕不及上岸了。

 

被洪水衝走時，恍惚間，我看到一個身影朝我撲過來：

 

「黎知！」

 

14

 

被水淹的滋味不好受。

 

黑暗裡，一直有一道聲音哭著喊媽媽。

 

我猛地坐起身來。

 

「樂樂！」

 

卻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

 

「黎總，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我們陳總沒白犧牲。」

 

剛醒過來，大腦還有點懵。

 

聽見他這話，我腦海一片空白。

 

「什麼？陳總？」

 

那人這才想起自我介紹：

 

「我是陳總新公司的助理，您叫我小林就行。」

 

他說，我當時看見的不是幻影，而是陳南嶼。

 

他知道我去了海城前線後，安排人專門照顧樂樂。

 

那邊的道路已經全部淪陷。

 

車再開不進去後，他是一步步走到了我在的地方。

 

一路上，情況很是危險。

 

陳南嶼跟小林說起我們以前的故事。

 

好像他知道這次注定會兇多吉少似的。

 

他說黎知其實最怕疼了，記得有一次不小心被門夾到，哭了好半天，他哄了好久才哄好。

 

他知道是因為小時候黎知被爸媽打，不敢哭，哭得大聲點隻會打得更狠。

 

後來長大了，離開那個家後，她總是哭，似是想把小時候的委屈都哭出來。

 

他明明發過誓的, 要一輩子對黎知好。

 

什麼時候變得呢？

 

什麼時候逐漸從心疼變成了對她的不厭煩呢？

 

陳南嶼又說，他們最純愛的時候。

 

兩個人躺在一張被子裡純聊天。

 

誰也不敢動。

 

想起來就很好笑。

 

笑著笑著他又哭起來。

 

如果黎知性子不這麼要強或許他們是能走到最後的。

 

說罷，他又反駁自己。

 

都是他鬼迷心竅。

 

一時走錯了路。

 

總是抱著僥幸地心理。

 

反正黎知也不會發現。

 

就算她發現了又怎樣？

 

還能離婚不成？

 

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 除了他, 還會有誰再要黎知？

 

一個離過婚的女人，總是沒有優勢的。

 

可他忘了, 當初喜歡上黎知，就是喜歡她那股傲氣。

 

小林說，陳南嶼在看到我被水流衝走後，毫不猶豫地便跳了下來。

 

沒人知道他找了我多久。

 

等發現時，我已經在岸邊了。ṱű⁹

 

而陳南嶼再沒上來。

 

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

 

整整十五年，我也想問問，陳南嶼, 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將人送走, 關上門。

 

一直以來, 我都是個懦弱的人，即使遇到喜歡的東西也不懂得該怎樣為自己爭取。

 

可是, 陳南嶼, 愛你，是我曾經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15

 

樂樂看著陳南嶼的墓碑問我：

 

「媽媽，爸爸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嗎？」

 

我摸摸他的小腦袋：

 

「爸爸會在天上一直守護我們樂樂的, 如果你想他了, 就抬頭看最亮的那顆星星, 它在一閃一閃地話, 就是爸爸也在想你。」

 

樂樂抱著我大聲哭起來：

 

「是不是那天樂樂說的話讓爸爸傷心了，爸爸才會消失？是我錯了, 爸爸也會像媽媽一樣傷心對嗎？」

 

「爸爸永遠都不會生我們樂樂的氣的, 我們樂樂是個好孩子。」

 

那之後很久，我偶爾也會想起他。

 

但隻覺世事無常。

 

某天我收到一封來信：

 

「知知, 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我最近時常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想起你又覺心痛。在新聞裡得知你去了前線的消息時，我擔心地飯都吃不下去，我不敢賭，要是你真的出了什麼事, 我該怎麼辦？樂樂又該怎麼辦？這幾年我忽略了你太多太多, 我既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也不是個合格的爸爸。遺產我分成了三份，你、樂樂、爸媽各一份。如果你能收到這封信，那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如果是救你而S的話, 我甘之如飴, 如果我還活著，這封信就讓它成為一個秘密。知知、樂樂，我惟願你們往後餘生平安喜樂。」

 

我將信收起。

 

剛剛還烏雲密布的天氣, 此時豔陽高照。

 

「媽媽，你看，是彩虹。」

 

樂樂站在窗前叫我。

 

我回頭望去。

 

彩虹正透過窗簾灑在我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