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接下來的整整兩個時辰。
我就這麼撐著臉,看董婕妤旁若無人地翻著《詩經》。
我腰都坐酸了。
見我扶腰蹙眉,青虹趕緊來幫我按揉,輕聲道:「娘娘,要不咱們走吧,再坐下去董婕妤也不見得理會我們。」
我點了點頭,忽道:「董姐姐,小妹有一句勸告,斯人已逝,咱們活著的人還是得好好活著,莫要自苦。」
董婕妤翻書的動作一頓。
快走到門口時,她開了口:「夜黑風冷,鳶美人,小心路滑。」
我抬頭看了看碧藍如洗的天空,離黑還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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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蕙草宮,青虹問我:「娘娘方才跟董婕妤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我笑了笑,沒說話。
一整本詩經,其中邶風的《綠衣》篇卷皺的痕跡最重,可見主人時時流連翻閱。
《綠衣》是一首悼亡詩,說的是一個丈夫對過世妻子的思念。
講的是夫妻之情。
可司馬凜活泛著呢,那董婕妤又是在思念誰?
看來她在進宮前就有了心上人,而且,這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怪不得她都不調脂弄粉,妝盒緊閉,都落了層薄灰。
女為悅已者才容呢。
不過這也替她躲過了韓臨芳的迫害。
給妃嫔們供應脂粉口脂的內務太監是韓家的人,那些東西裡摻了大寒之物,於女子生育有礙。
為了躲過宮裡的明槍暗箭,免得在大仇得報前就丟了小命。
進宮前,我跟著一位老大夫學過醫道。
脂粉裡藏的東西,我第一天就聞出來了,自然就沒用。
可惜董婕妤懷是懷上了,最後還是沒保住孩子。
不過想來她也不稀罕給司馬凜誕育子嗣。
11.
剛才坐久了,腿腳有些不舒服。
我打算去御花園散散步再回去,隻是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前面亭子裡坐著的韓臨芳。
還有,韓兆。
青虹一驚,連忙拉住了我,「娘娘,咱們從另一邊過去吧。」
「為何?」我挑了下眉,「難不成我還怕了他們?」
我看見韓臨芳的同時,韓臨芳也瞧見了我。
韓兆見她臉色不對,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來。
他已至中年,留著文士須,雙目之中精光暗藏。
我走到亭前停下,象徵性地屈了下腿,「給皇後娘娘請安。」
看著我敷衍的動作,韓臨芳冷笑連連。
「鳶美人如今金貴,陛下都免了你的請安,本宮可受不起。」
我含笑道:
「娘娘這話就折煞臣妾了,陛下是看在未出世孩兒的份上,才對臣妾多有憐惜,可比不得陛下對娘娘的感情。」
韓臨芳的臉色更難看了。
初一那晚,司馬凜留宿月影臺。
聽說韓臨芳還是跟司馬凜鬧了一通。
這是司馬凜第一次忽視她。
難過嗎?
乳母被她鞭笞致S的時候,我可是又一次承受了失去親人之痛。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韓臨芳被我用孩子噎得說不出話來,氣得胸口起伏。
韓兆在這時打量了我幾眼,開口道:「聽說鳶美人是平民出身?」
這語氣,是已經查過我了。
不過也隻能到這裡了。
乳母和她丈夫的確生有一兒一女,兒子跟著丈夫出門經商時出了意外,兩人都再沒回來。
剩下的女兒常年多病臥床,從不出門見人。
我被她藏到家裡後不久,那個女孩就去世了,而我就此頂替了她的身份。
怕被別人察覺出端倪,乳母甚至都沒給她女兒出殯,將她在院裡就地掩埋,無碑無陵。
我回過神來,看著韓兆,微笑道:「韓相說的不錯,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隻是提醒一句。」他眼含警告,「做人還是得謙卑些,莫要得意忘形,小心登得高,摔得慘。」
說完,他向韓臨芳告辭。
韓臨芳留他:「父親不再多坐一會兒嗎?」
韓兆神色和悅地看著她,笑道:
「為父還有公務在身,已是忙裡偷闲進宮來看娘娘了。娘娘若是思念親人,改日我讓你母親進宮來陪你。」
臨走前,他還若有所指地說了句:
「娘娘放寬心,不是什麼微賤門第出來的阿貓阿狗,都能踩到我們韓家的門楣上來的。」
韓臨芳起身送他。
我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幽寒的譏諷。
好一幅父慈女孝的畫面。
真是讓人想撕碎呢。
若是可以,我真想站在朝堂上,和我這位生父面對面地一較高下。
可惜生為女子,隻能靠著委身一個男人,才能得到對付他這個炙手可熱的權臣的資本。
不過對付韓臨芳也一樣。
後宮,前朝,從來都分割不清楚的。
12.
逛了一圈回去時,天色已然昏暗。
迎面的宮道上行來一道穿著金繡玄服的身影。
司馬凜快步走過來,從青虹手裡接過了我,皺眉道:「肚子都這麼大了,你怎麼還出來瞎晃?」
我扶著腰身,笑著說:「沒事的,太醫也說了,要多走動走動。」
司馬凜命宮人們掌燈,照得道旁的桂樹昏影幢幢的。
「夜黑風冷,小心路滑。」
腦子裡突然冒出董婕妤的這句話。
想了想,我不動聲色地從司馬凜手中抽回了手。
「還是陛下走前邊兒吧,臣妾身為後妃,可不敢和陛下並肩而行,否則會被前朝的御史們口誅筆伐的。」
司馬凜好笑地看著我,「好吧,青虹,攙扶好你家娘娘。」
他負手走在前面,離我一步之遙。
隻聽他輕嘆一聲:「要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知進退,那朕就省事了。」
前朝的事我也一直在密切留意,知道司馬凜最近在推行新政,卻因為觸及韓兆一眾老臣的利益而受到了阻撓。
我笑著接話,「陛下是天子,誰要敢在你面前不知趣,立馬收拾了便是了。」
司馬凜搖頭笑道:「你說的容易,哪能這麼快,還立馬收拾。」
話音剛落,他突然腳下一滑。
哎喲喂。
這摔得聽著都疼。
旁邊的明公公大驚失色:「陛下!」
他立馬伸手去拉,沒拉住。
司馬凜自小習練騎射,武藝不弱的,沒摔得多嚴重。
隻是手臂上撞出了幾塊淤青。
回到月影臺,司馬凜面沉如水。
我坐在他身邊,心疼地看著太醫給他裹傷,不時地問他疼不疼。
明公公跪在地上磕頭請罪。
「陛下恕罪,老奴這就去查,是何人敢在道上倒油,傷了龍體。」
我低下頭,暗暗給青虹使了個眼色。
青虹「撲通」一聲跪下了。
「陛下明鑑,方才所走的路是回月影臺的必經之路,這事明擺著就是衝咱們娘娘來的,她要是摔上這麼一跤,說不定要一屍兩命的。」
「陛下。」我後怕地往司馬凜身邊靠了靠,臉色發白。
司馬凜將我攬進懷裡,對著明公公沉聲道:「給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背後搗鬼之人查出來。」
明公公作為宮裡的掌事大太監,手段了得。
在酷刑審訊了一眾太監宮女後,最後查出了王少使。
這個妃嫔,以及她的家族都是依附韓家的。
有人在偷梁換柱。
可因為背後之人籌劃多時,關鍵證人又自盡了,明公公一時也找不到其他線索。
司馬凜下旨賜S王少使,王家所有出仕為官的子弟罷免官職,逐出都城,發還原籍。
不過還有一項處置。
不僅讓後宮眾人,也讓前朝的朝臣們覺得耐人尋味。
司馬凜申斥了韓臨芳,以掌管後宮不力為由。
傳說中獨佔恩寵的皇後,因為一個妃子,被陛下下了面子。
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13.
我讓青虹給董婕妤備了一份重禮送過去,謝她那句提醒。
她看著與世無爭,卻是個有實力的。
幾個月後,我順利生產。
不過,卻是個女兒。
說實話,我很失望。
若我隻是個尋常女子,不管我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高興。
可現在,我需要的是能為我奪權的兒子。
但司馬凜很高興。
後宮中多年未有孩子降生,他初為人父,對女兒也稀罕得不得了。
下了朝後,也惦記著要過來看她。
我生下的不是兒子,韓臨芳是松了一大口氣的。
我已將月影臺整饬得固若鐵桶,後宮裡也有了我不少耳目。
倒油事件後,她再沒能尋到機會對我下手。
之後的幾個月,我調養好了我的身體,還有心態。
外祖父說過,越是曠日持久的戰爭,主帥越要耐得住性子。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形勢瞬息萬變,所以能因勢變化而取勝的人,才能成為常勝將軍。
女兒就女兒吧。
女兒,也有女兒的用處。
暮春三月時,司馬凜去都城外遊獵,除了幾個後妃,還點了宗室,三品以上的官員以及家眷同行。
董婕妤按位份,本該在隨行之列,但她推拒了。
我便將女兒託付給了她照顧。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城,向著城外行宮而去。
白日,眾人在山中遊獵踏春。
夜裡,司馬凜便在行宮中大宴群臣,歌舞相慶。
本是再尋常不過的宴飲,不過在結尾時卻起了些波瀾。
宴會將盡時,司馬凜起身離開。
離他最近的韓臨芳見他腳步略浮,酒意著實不淺,忙上前去攙扶,卻被司馬凜有意無意地擋開了。
他長眸醺然,朝著我招了招手。
「愛妃,過來扶朕。」
韓臨芳攥緊了手裡的錦帕,恨不能剜上我好幾眼。
我隻裝作沒看見,攙扶著司馬凜走了。
上面的暗潮流動,無一不落在百煉成精的大臣們眼裡。
14.
寢殿裡,司馬凜閉著眼,仰面躺在床上。
宮女本要伺候他寬衣,被他抬手摒退了。
我坐在梳妝臺前卸了釵環耳鐺,上榻後拿手戳了戳他,取笑道:「皇後娘娘想扶陛下去她那兒,陛下怎麼躲開了呀?」
我「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莫不是皇後娘娘這些天太能折騰了,陛下招架不住了。」
韓臨芳近來的危機感與日俱增。
那次被申斥後,司馬凜冷落了她許久。
韓臨芳不得不軟下身段,主動討好,想盡辦法讓司馬凜在她宮裡留宿,期望能盡快懷上孩子。
但這是不可能的。
正幸災樂禍地想著,突然手被人狠狠一拽,我撲在了身下男人的胸膛上。
司馬凜睜開了眼,看向我。
「朕看你是欠收拾,連朕都敢打趣了。」
我做夢也想不到,女兒的腿是我摔斷的。前世,我夢見了兩條小蛇。
"我是校園言情文裡的青梅女配。 我的竹馬是男主。"
"女兒三歲生辰那日,夫君說要請我們看一場盛大煙火。 我眼蒙綢緞,抱著一臉期待的女兒,端坐於廂房內。 可當門邊落鎖聲和液體傾倒的聲音在夜裡突兀響起。 我猛地扯下綢緞,瞳孔緊縮—— 無邊的暗夜裡,滔天火光頃刻間燃起。 一門之隔外,夫君笑聲清朗,口中言語卻如同惡魔低語。 "
我穿成了甜寵文裡的惡毒女配。身為明家大小姐,被我百般 折辱的下人之子是男主,被我不屑一顧的卑弱庶妹是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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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困生自稱是救贖文女主。看見我蹲在地上撿羽毛球,立馬衝過來跺